莫降石从来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他是孤儿院的孩子，不是每个孩子都会有生日。

孤儿院经营困难，也没有闲心给每个孩子安排一个日子庆生。

自然而然，即便拥有生日，也不会过。

莫降石不觉得有缺失。

他不过生日，但人生的每一天都随性随心，随时可以奖励自己。

幸福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所谓的日期里，没什么不好。

可此时此刻，他唯一能想到，有理由和景井产生交集的地方，就在于生日。

三月二十一日，景井的生日。

莫降石特意请假，从早上开始准备。

他换了一套衣服，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白衬衣，头发拨弄过，舒顺多了，显得莫降石格外温柔。

那双时不时含着春水的眸子，在这一套的扮相下，乖巧亲切。

他没穿过这样“清纯”的服饰，套上的时候鸡皮疙瘩掉一地。

之所以要穿，是想降低自己的攻击性。

他可不希望话没说两句，就被赶出去。

虽然以景井的个性，不会做这样的事，但莫降石心里发慌，惴惴不安下，总是得做点糊涂事来定心。

差不多准备好，莫降石推开花店的门。

花店里，老奶奶耐心地给花补充水分，裁剪下多余的叶子和枝干。

“老板，我来了。”

老奶奶转头，注视着莫降石，笑时的皱纹都带着温柔。

“我看见了。”

包花时，老奶奶在一旁注视，嘴角挂着笑。

莫降石被这么盯着，也不觉得不自在，反而好笑：“您为什么总看着我？”

老奶奶笑得灿烂，指指花：“这花很适合你。”

莫降石困惑看手，手里的小花稚嫩清新，他摇摇头笑道：“看来你学会看玩笑了。”

老奶奶捂着嘴，笑意止不住：“呵呵，不是不是。”

“你每次来挑花的时候，眼睛亮得比花都鲜艳，很难不吸引目光，”老奶奶道，“尤其现在，你准备包花给心上人，更鲜艳了，所以我说，这花适合你。”

莫降石有一阵心空，缓了缓，他找回声音：“这花叫什么名字？”

老奶奶微笑着说出答案：“油桐花。”

莫降石笑笑：“我明白了。”

莫降石抱着花，深呼吸几口气，坐在离景井家不远的茶馆。

从阳光正好的时期，莫降石开始等待。

于夜晚昏暗时分，莫降石有了动作。

他上楼，敲响房门。

“咚咚咚。”

“咚咚咚。”

莫降石耐心等待，甚至有闲心去数花和花瓣的数量。

一、二、三……

随着内心的默念，心脏有节奏地跳动。

伴随着内心的数字，一起流逝。

一、二、三——

“吱呀。”

门开了。

景井本是双眼朦胧，一瞬间清醒，有了焦点。

莫降石不意外地笑，将花朝景井那边递：“先收下怎么样？”

景井没有动。

莫降石叹了口气。

不意外，但还是有点受伤。

“那你先听我说吧，”莫降石保持姿势不变，“我想了想，咱们也算是朋友。”

“既然身为朋友，那送礼物不是很正常……好吧，这是借口，”莫降石坦然，“我心思确实不纯。”

“所以，收不收由你，反正我也就准备了这花，不是多费心思，但我想了想……”

“该要你知道。”

要你知道，我没放弃。

莫降石此行，不是为了证明，不是为了得到。

他其实就是觉得，天气不错，花也不错，日子合适。

有借口，有理由，那就来一趟。

不管是不是白跑，他都该来见见心底的人。

虽然真的很死皮赖脸。

不像现在莫降石会做的事。

“……”

景井沉默了许久，眼里晦涩不明。

莫降石本来也没想让景井有反应，他试着递递花，发现手没抬起来的趋势后，自嘲一笑：“看来这个礼物你不喜欢。”

说着，他的手往回缩。

缩到一半，景井开口：“莫降石，今天不也是你的生日吗？”

景井的瞳孔很沉，坠着一颗心般。

莫降石一瞬间，思维被这样的眼神动荡了。

手一下顿住，他的脑子重启，疯狂运转，其实他完全没想起来这事，但这话说出去显得假，很难让人相信。

张张嘴，莫降石只好道：“没事，我不需要。”

又是很长一段的静默。

莫降石看着景井，景井稍低着头，厚重的刘海彻底挡住他的脸，隔绝一切看清的机会。

在莫降石心凉，欲开口之际，景井终于抬眼。

“嗯，但你送了我礼物，”景井点头，“我也得送你一个生日礼物吧。”

“你想要什么？”

要什么……莫降石发懵，头脑乱乱的。

他喜欢的东西少，但凡喜欢的，哪怕有一丝苗头，都会立即想办法得到。

生日礼物……礼物，他还真没想要的。

“那和我在一起？”莫降石玩笑道。

他能感觉到景井上身僵硬片刻，立马摇头：“这个不行。”

莫降石勾唇，理所当然地笑：“所以……”

景井接过莫降石的花，收拢于怀中：“我们已经在一起了，这不算是愿望，你要换一个。”

浪花袭来般，耳边汹涌。

花了几秒确认听觉，再花几秒确定眼神，莫降石彻底顿住。

他这回是真懵，像是被打了一样，眼前发黑。

先是往后退了几步，仿佛意识到什么，他用力掐自己的手臂，直到疼痛席卷，才敢站稳脚跟。

眼前，景井站得笔直，眼里纯的像块玻璃。

“为什么？”莫降石知道这有点傻。

难道还真是因为今天他穿得清纯风，所以景井头脑发热同意了？

“你不是说你目的不纯？”景井抱着花的手动了动，找了个更好的姿势。

莫降石愣愣点头。

“我允许你目的不纯，”景井眯眯眼，似是没忍住，微微勾起唇，“就这么简单。”

这笑看着凄苦，以为是嘲讽，细看却带着甜，不知如何是好的纵容。

莫降石慌了神，视线跟随着景井。

“先进来如何？”景井说这话轻快许多，人虽然不笑，但神情放松。

很不一样，与他从前见过的全然不同。

如果把此刻邀他进门的景井说做平常，那么之前见到的他，就是时刻紧绷，好似利刃悬颈般紧绷。

“好。”莫降石脚步虚浮，走进了门，才迟迟应道。

“我家没有椅子，你坐我……”景井放花的功夫，一转头，莫降石已经乖巧坐在毯子上，“……嗯，就这样。”

顺着莫降石，景井并排坐下。

莫降石下意识贴近，贴了才发现他们挨得紧，根本不需要再近一步。

意识到这点，他心里复杂，退回原位。

“景井，”莫降石依旧是那个先开口的人，却说不出太多话，“你……为什么？”

景井微扬着头，眼睛点着光芒，透亮无比。

他抱着腿，沉吟道：“因为你和我告白了。”

“我又不是第一次告白。”

“但是我第一次想，”景井说话声音很轻，仿佛陷入漫长回忆般轻，深怕叨扰，弄碎了如今，“第一次想象我们在一起这件事。”

“莫降石，我想了，觉得大抵不错，所以我答应你。”景井看着莫降石，眼里没有情深的沉，清澈透明，倒是不输浓烈。

“就……因为这个。”莫降石感觉说不上来的怪。

景井看着莫降石，噗笑一声，发现收不住，手背遮着唇，身体起伏，笑得不停。

他掩着嘴，眉眼弯弯：“莫降石，对我来说这够了。”

“所以，你有想要的礼物吗？”

莫降石还处于不知所措的阶段，脑子一片糊：“没……”

“那，我送你一个吧。”

莫降石木木应了，看起来呆呆傻傻的。

“呵。”

只听见一声轻笑，随后就是热烫的呼吸声涌来，再然后，莫降石的额间被温软之物贴着，轻轻一瞬，顷刻而止。

莫降石脑子空白，晕晕乎乎。

但一呼一吸没有远离，还打在脸上。

景井与他抵着头，鼻尖对着鼻尖，手抚着莫降石的脸。

一双眼睛专注地看着他，透亮无比，莫降石心漏了半拍，唇不自觉地微张。

他视线向下几分，盯上饱满的唇。

留恋几秒，莫降石喉结滚动。

他不是一个想而不做的人，于是下一步，莫降石摁住对方的后颈，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莫降石的吻不如景井温柔克制，带着强硬，甚至在牙齿碰撞下发出声音，激烈急促。

景井喘了几下，却不顺从。

在莫降石强劲的逼迫下勉强看见点齿白。

但就像是拗上了，景井死死咬牙，不给莫降石更深的机会。

眼镜在他们顽固的较劲中歪了，成了莫降石看向景井眼睛的障碍物。

莫降石不爽，空出一只手利落摘下眼镜，随手甩边去。

就在眼镜落地，发出不易察觉的微小声音时，景井摩挲着脸的手慢慢伸向后颈。

微凉的指尖碰到因兴奋而涨起的红时，莫降石忍不住颤颤。

景井感受到这份失措，安抚似地摸摸后颈，趁着莫降石还没使劲，含糊不清道：“别急燥，不走。”

莫降石心一乱，眼里闪过心虚，下意识要点头，发现后脑被轻轻扶住。

不同于莫降石的强硬，景井一只手捏捏后颈，一只手搂住后脑，将莫降石陷进怀抱，暖洋洋的怀抱里。

一阵暖意从心尖溢出，莫降石顿住，不敢再动。

景井感受到怀里放松的身体，眯眯眼，松了唇。

这一次，没有激烈的碰撞，唇齿交融相依，是温软黏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