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色撩人，两人借黑色为背景，头抵头，依偎缠绵片刻，在喘息声中分开。
他们肩靠着肩，不留间隔地坐在毛绒毯子上。
莫降石尽量克制情绪，他心头翻涌，既喜悦也痛苦，扭头和景井对话：“景井，我们在一起了，对吧？”
景井点点头，眼镜没了，看不清人，他微眯着眼，不自觉贴近莫降石几分：“嗯。”
“好。”
莫降石身体一轻。
这个字出来的瞬间，心里的不确定融化殆尽。
他的内心疑虑不少，景井心里在想什么，他从来弄不明白。但幸好他能确认，景井这句话是真的。
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莫降石不是一个好奇心强烈的人。
比起真切的事实，他更想先品尝美好。
“那么阿井，”莫降石腰放低，用柔软几分的声音道，“再亲一个怎么样？”
莫降石眼神放暧昧，一点点靠近，在快要触及的距离停下，欲吻不吻，唇尖触而又离。
他们的身体没有一丝触碰，却将要唇齿相依。
景井没对莫降石忽如其来的手段做评价，他抚上莫降石的脊背，干脆将人按入怀里，原本面对面的脸一歪，唇擦过唇角、脸颊，最后脑袋撞入颈窝，彻底贴在一起。
而在又一次陷入怀抱时，莫降石下意识地回搂，两只手抱着景井的腰。
景井懒洋洋道：“还是抱会吧。”
“好吧，那就勉强抱一会儿。”莫降石不情不愿地说着，却控制了力气，臂弯紧缩，缠得更紧。
此刻，莫降石赖在怀里，头靠着肩，才有注意力看周围。
四周和平时很不一样。
毯子角一处堆着几个礼盒，幽幽月光洒下，添了点光泽。
他视线内，客厅墙上有好几处贴了气球，地上还有彩带散落。
厨房门半开，莫降石透过缝，能看见里面的亮光。
“你在过生日吗？”莫降石收敛眼神，闭上眼，慵懒道。
“嗯。”
“你居然会过生日啊。”莫降石松了手，从怀里出来，半惊半喜。
他以为景井会是那种不记日子的类型。
景井也卸力，坐直身子，只是一只手牵起了莫降石。
“嗯，我喜欢过生日，”景井解释，“过生日的感觉很好。”
莫降石忽然想起几个月前景井对于“喜欢”的发言。
“也是，”莫降石笑，笑里带点嘲，“你喜欢的东西那么多。”
景井听这话觉得膈应，想了想还是如实说：“你不开心吗？”
“不开心，”莫降石脱口而出，想着他们才在一起，语气又弱了几分，补了两字，“有点。”
他对自己的嫉妒毫不虚心，但他也知道，这和世俗之间的情感不同，遮掩住才是正解。
可这样藏，他又觉得憋屈。
感受着牵在一起的手，莫降石起了心思，找准缝隙与其十指相扣。
紧密的触碰带给莫降石一丝甜，满足些许，心神安定稍许。
景井没反抗，回扣住莫降石的手，瞳孔透露着认真：“因为什么？”
莫降石移目，没回应莫降石的眼神，暗戳戳地提示：“可能我不喜欢呗。”
“……说起来，阿井，”莫降石语调含糊，别别扭扭道，“你是不是还没对我说过这种话。”
景井顿了顿：“话？”
名为告白的话。
不用多说，景井愣了下，明白了莫降石话里的潜台词。
但莫降石以为景井没懂，他不想说得那么明显，干脆装作没那层意思，拢拢手，十指更加紧密地交缠，态度却疏离着：“没什么话。”
景井嗅到丝逃避的味道，慌忙解释：“不是，我知道。”
莫降石眨眨眼，一怔，转回头看景井。
景井直拧重复：“我知道的，莫降石。”
“知道什么？”莫降石眼神暗了暗，半是引导，半是期待。
但景井没有着急回话，他调整坐姿，不再与莫降石肩并肩坐着，而是对着景井，跪坐在他身侧。
景井借着紧扣的手，使劲拉了拉，让莫降石的身体往他这边倾斜，随后头放在莫降石的肩头，鼻息打在颈部，呼吸几秒，又停了几秒。
莫降石感觉脖子痒痒的，缩了缩，但没阻止。
良久，景井轻轻道，恐惊扰了什么似的轻：“我知道，我爱着你。”
说完这话，景井松了口气般笑了。
那份笑，牵连了莫降石的心跳无规则地沸腾。
莫降石紧咬后槽牙，险些泄了笑，从缝里挤出一个音节：“嗯。”
他赶忙转头回原位，低着脑袋，脑子跟裹了糨糊般转动。
还没等思考出个所以然，莫降石忽然发觉，他此刻不但侧颈能感受到景井的呼吸，耳朵也是。
很痒，痒的吓人，痒的滚烫。
莫降石感觉心满满当当的，起了玩笑的意思：“阿井。”
“我在。”
“阿井。”
“怎么了？”
“阿井。”
“嗯。”
“……”
一来一回几遍后，景井懂了莫降石在贪玩，他没有戳穿，只是在呼唤中一遍一遍地回答：“嗯。”
莫降石头放松些，歪倒在景井头顶：“阿井，我现在有种好突然的感觉。”
“我也是，”景井声音不大，用只有莫降石一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也觉得好突然。”
“我其实没想过会和你在一起。”
“你都说好几遍这话了，”莫降石摆正脑袋，侧头看着埋在他身上的景井，“你对我的印象是有多不好，才会想都没想过。”
闻言，景井从莫降石身上起来，握着的手往自己怀里带：“其实正好相反。”
“因为印象太好，所以没有想过。”
对于这个回答，莫降石十分意外：“怎么会，按理来说，你们这种好学生，对于我这种天天逃课的学生，不是应该很排斥吗？”
“还是说，你其实没听过我响当当的名号。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次，因为我保护你，所以你心里对我有了好感？”
静静等待莫降石说完，景井才缓缓摇头：“都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景井却回避了，他抿嘴笑道：“当做秘密吧。”
莫降石很不满意，他捏捏景井的脸，发现对方没二两肉后，又有点心疼，缩回手道：“在一起第一天就给我玩这套啊。”
景井无奈地叹了口气：“可能因为，我既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你对我来说也难以承担吧。”
不是喜欢的类型倒是没错，但……
“什么叫难以承担？”
“用你的话来说，就是我是一个不会感到没有意思的人。”
莫降石心沉了沉，大抵懂了，他摸摸鼻子，试图引开这个话题：“那用你的风格来说呢？”
“大概就是……”景井仰头，认真想了想，“我不会不爱你吧。”
这话说出来后许久，莫降石都没了声音，景井一转头，就看见对方用羞怒的眼神瞪着自己。
景井无措：“怎么了？”
莫降石抗议：“不要动不动说这么考验心脏的话。”
“这明明是你要求的。”
“那就驳回我的要求。”
“好吧，”景井将手抽出，起身离开毛绒毯子，“我下次注意。”
“那么莫降石，我可以去拿给你的生日礼物了吗？”景井从靠近边缘，毯子与地板的交界处捡起眼镜，呼呼镜片上的灰。
莫降石懵懵地皱眉：“你不是给了吗？”
那个吻。
景井戴上眼镜，认真回复：“亲自己男朋友怎么会算是礼物。”
倒也是，莫降石认同。
“那你去拿吧，”莫降石扑通倒在毯子上，一个“大”字在毯子上摊开，“我看看满不满意。”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莫降石心涌动个不停，他的余光能感受到阳台冷寂，夜色深沉，但是……
谁要是这种时候能睡着，也算是种天赋了。
他今天本来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谁料到迎来了满分结局。
人生处处是意外啊！莫降石摊着，雀跃不已。
礼物没有被包装好，直当地摆在莫降石眼前。
定睛一看，那是一本书。
莫降石嘴角抽抽，觉得真是意料之中。
景井送的礼物，理所当然会是书了。
不过，看在这是第一份礼物的份上，莫降石还是暗暗表示，看完这本书不是不行。
但拿到手上的时候，莫降石发现这不是一本书，而是一本有着精致封面的本子。
“这是什么？”
“日记本。”
莫降石低头翻开本子，他轻轻抚摸纸张，纸张发出细微的、手指划过的声音。
景井看着莫降石，蹲下身子：“莫降石，一直以来你都没什么喜欢的东西，所以我送你这个。”
“把你觉得还能过得去，能记在心里的东西写下来吧，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无聊，那就看看，然后去做，让自己开心点。”
莫降石心里泛起一丝涟漪，他嘴角微妙上扬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好吧，那看起来这个勉强算是个礼物，我收下了。”
“你喜欢就好。”景井见他满意，眼神温柔。
莫降石眼睛转溜几圈，故作挑剔地抬头：“谁说我喜欢了，我这是勉强收下，不算喜欢，你还得送我点其他东西吧。”
“比如？”
“比如这个称呼，”莫降石听着刺耳很久了，“莫降石这个称呼，是时候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