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替变化的天气,逐渐回暖的温度,化了不再重新凝结的雪,莫降石脱下厚重的大衣,换上毛衣,换上衬衣。
莫降石穿着松垮的衣服,躺在家里的床上。
工作结束,躺一会比什么都舒心。
给疲惫的神经一点休息滋润,莫降石睁开眼,摸起手机,锁屏上并不高调的日期吸引了他。
三月十五号,距离他上次见景井,已经过去三四个月。
莫降石突然心塞,好端端又不好了。
甩了刚拿起的手机,闭了眼,在床上滚几圈,爬起来,准备弄点吃的。
抓抓松散的毛发,莫降石站在厨房,等开水壶冒气。
他目前的状态,处于不痛不痒的阶段,过了最难受的时期,心里的伤口结咖,只要不去扣,就不会流血。
“嘟嘟嘟!”
水烧开的声音打破莫降石的思考,他倒了水,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点外卖。
末世了,外卖行业还是风生水起。
果然人啊,懒到一定程度是不看处境情况的。
他这边等着外卖,刷着手机,消息弹出。
莫降石一看,居然是林局。
〔备注〕林老头:小莫,景井的研究有了第二阶段成果。
〔备注〕林老头:研讨交流会在三天后举办。朝光小队方便吗?毕竟是交流活动,不参加不好,派个代表就行。
莫降石顿时怔住,没料到会有这种事。
他能感觉到,心里的伤口发痒,蠢蠢欲动。
紧接着,手机又弹出一条。
〔备注〕林老头:我和尤副队商量过了,他会去的,你看怎么样?
莫降石手脚不知怎么放,高悬的心顿时坠下,刚才的彷徨消散,只剩下自嘲。
对啊,他怎么会去,真是想多了。
莫降石:无所谓。
撂下手机,莫降石一如往常,吃饭、休息,有空去窗边坐着,看看风景,把没读完的书读完。
实际上,他休假期间听到的关于景井的传言不少。
或者说这几个月,景井的消息围绕在耳边,没断过。
这导致即使多时未见,莫降石还是知道关于他的很多。
比如一月份上旬,景研究员的实验室传来叫喊,有对研究员夫妻强闯,最终被保安拉下去,临走还放狠话。
下旬,听说景研究员下岛任务中负伤,但没住几天院,就拖着病体继续研究。
二月份的景研究员一直很低调,但他的几名学生分别都以专业前几的名次结业。
三月初,一向沉浸学术的景研究员,接受公关部的采访,参加了几个抛头露面的活动,传言是因为他和公关部的某个成员有特殊关系。
“听说,景井和公关部的女人在暧昧。”
“我怎么听说是被抓到了把柄。”
“啊?不是说景井没钱了,在拉活吗?”
“我听的是他们在宣传期……”
朝光小队几个人聚在一块,叽叽喳喳地讨论。
“要不听听我的独家消息?”
一道新声音加入。
雁书头也没回,听见独家两个字眼睛瞬间亮了,脱口而出:“什么什么?快说。”
紧接着,双目交汇,一双透亮的眼睛似笑非笑。
莫降石抱着胳膊,眼神危险。
雁书打了个寒战,往后跳了几步:“没,没有。”
“嗯哼,”莫降石笑着点头,“雁书不打算听了啊——”
莫降石扭头,看向剩下几人:“那小灯、小烟还有盘盘,你们呢?”
“我……”华烟正硬气,抱着大不了就是死的心态回嘴,就被尤灯堵住嘴,拉到一边。
尤灯边控制住她,边好脾气地笑:“她有病,别在意。”
莫降石顿感无趣。
压迫小鹌鹑,他没兴趣。
摆摆手,莫降石轻飘飘地挥手再见,手揣兜里,慢悠悠地离开。
莫降石不是很懂,为什么几人提到景井,仍然避他如蛇蝎。
我看起来是那么情深的人吗?
莫降石漫无目的,不知第几次,七拐八拐间拐到了花店。
他这几个月总会徘徊于花店门口,在熟悉的老板娘发现前匆匆离开。
三月份,百花齐放的开始。
花店门口看去,几簇花摆在门口,里面排得满满当当。
一瞬,莫降石想去送一束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又一瞬,莫降石只觉可笑,恨不得快点离开。
踌躇不决时,莫降石总会甩甩脑袋,向相反的方向走。
相反的路总是半熟不熟,即视感围绕周身,道不明究竟哪里熟悉。
不过,走多了,不管是来时路还是归时路,莫降石都落了个了然于心。
“景井还真是厉害。”
一开门,莫降石便听见远处,尤灯背对着他,跟剩下的成员慷慨激昂。
尤灯不禁道:“我本来以为没有结果的事,景井居然真的能做到。”
“他研制出对抗病毒的解药了?”
“还没有,不过快了。”尤灯有这个信心。
不知参加的交流会是不是有什么洗脑技术,尤灯强调了好几次景井,甚至于莫降石靠近了都未能察觉。
当然,也有莫降石控制身行,故意不发声的缘故。
“难怪队长对他念念不忘,”尤灯总结,“而且自从景研究员月初参加了几次采访,追求者都多了起来。”
“和咱们队长那种玩弄人心的渣男完全不同啊。”
华烟瞟了一眼莫降石,似笑非笑地应和:“是啊,可不是嘛。”
“可怜咱队长是追不上了。”
“怎么,你要追啊?”莫降石的头忽得凑到尤灯颈窝,幽幽地问。
尤灯吓一跳,连跳几步,捂着胸口,惊魂未定:“队长,你最近怎么老吓人!”
“还不是你们说的坏话多了几倍,还当着我的面说。”莫降石扫视一圈。
华烟理直气壮,磐不在状态,雁书怂,易枚尴尬,濯枝雨心虚。
千姿百态,各有不同。
尤灯怼道:“要是这么说,队长之前分明会装作不知道,现在却次次参与,忍不住插一脚,还不是放不下。”
尤灯不如华烟狂,不如磐无所畏,但也不是小濯,不是雁书。
实在不爽的情况,能硬气起来,大不了被折腾一顿,气势可不能输。
况且,以尤灯对他的了解,不是工作上的失误,莫降石不会真的借题发挥。
每次,他把队友们折腾再惨,都是为了锻炼提升——虽然那些拉行李、守夜的方法真的很有病。
而且,莫降石的重点放在了坏话,而不是“景井”身上,那情况很安全。
莫降石一阵语塞,给对方一脑瓜蹦,调整思路道:“你们失恋过吗?”
母胎单身们纷纷摇头,唯二谈过恋爱,但一个甩人——易枚,一个和平分手——磐,同样摇头。
“看,你们没经历过的痛,所以得让让我。”莫降石正经道。
这回就轮到尤灯无言。
“莫队……”大家都难言。
意想不到的是一向不怎么搭理莫降石的磐,此刻站在了莫降石身边,点点头,拍拍肩膀:“好,我让。”
磐用过来人的表情重重点头:“我略懂。”
莫降石大喜,抓住磐的手,和他碰碰肩:“还是你好。”
两人对视,很有共鸣。
“队长……”濯枝雨张嘴,信念碎的连渣都难剩。
华烟无语:“有病。”
倒是治疗和后勤,一心只有八卦。
好想知道磐的感情史!两人默契地想。
和磐交流交流感情,再用白眼横了眼替他去发布会的尤灯,莫降石心情好多了。
两手空空,莫降石笑脸盈盈宣布了剩下几个——包括华烟,所有人的加班任务,在哀嚎声里昂扬地挥手,头也不回地再见。
关门的一刹那,莫降石笑脸极速变冷,眼中光泽划过瞳孔,黯淡无影。
一边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袖,莫降石冷眼闷声道:“烦死了。”
他就该晚点过来。
实际上,莫降石听见“景井”两个字,心脏就开始鼓的难受,他怀疑这颗心是想跳出来,不然没事乱窜什么。
伤口愈合,不妨碍新生。
如果忘不了,那该怎么办?
莫降石行色匆匆,脑袋炸裂般痛。
时间在流逝,人却停在原地。
我真是遇到报应了……
莫降石不得不承认。
他这般难斩断的喜欢,上一次出现还是在初恋。
可与初恋不同,这次的喜欢没有回应。
于是,抬眼间,莫降石的瞳孔里,倒映着那家他几个月都没能踏足的花店。
他深呼吸口气,抬起脚走进熟悉的地方。
“老板娘,”莫降石喉咙干涩,嘴里发苦,“给我来一束花吧。”
老奶奶穿着一身清新的碎花裙子,头发用一支木簪子扎着:“是小莫啊,好久没来了,送给你的心上人?”
依旧亲切的笑脸,只是此刻莫降石的心不是满足汹涌的酸甜,是惆怅折磨的酸苦。
他微微一笑:“算是吧。”
“你要什么花?”
莫降石视线一扫,停留在小白花身上。
清新淡雅的白色花瓣,还有嫩黄花蕊,一股新生的鲜活感。
“给我包这束花吧。”
“哦,又是这束啊,”老奶奶笑得很美,岁月给她带来了痕迹,也给她带来了沉淀,“我记得很久以前,你包的第一束就是这花。”
“是吗?”莫降石没印象。
老奶奶点头:“是的,你第一次亲自来买的花,就是这束,不记得了?”
“忘了,就是莫名觉得……合眼缘。”
“眼缘比什么都重要。”老奶奶选了几根最鲜亮的,正要包,莫降石开口阻止。
“等等。”
“怎么了?”
莫降石凝视了一会花:“我不要了。”
“过几天,我再来,到时候,您能让我自己包吗?”莫降石眼神珍重。
老奶奶眼神祥和,放下选中的花:“当然,这是你的心意,该由你自己来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