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犹太人也不全是坏蛋。”
约翰试图向安妮表现自己的见多识广与众不同,他拿自己以前的经历举例:“我小时候差点饿死街头,是一个犹太人店主收留了我。”
后厨的水哗啦啦的流淌,他们放掉脏水,重新接了一些干净的。
安东诧异的问:“你不是住福利院吗?”
“福利院那些人才坏,我七岁就跑了。”
这倒也是,就像自己从慕尼黑的福利院跑出来刷盘子后直接不回去一样,福利院里藏污纳垢的事情数不胜数。安东无视了对方对犹太人的辩解,受过恩惠的是约翰,又不是自己。
发现安妮又变得低落,约翰自觉的转移话题:“你想一辈子洗盘子吗,安妮?”
“不想。”
“我猜也是!”约翰立刻说:“我们去柏林,我想好了!我要攒钱,参军!”
安东擦盘子的手一顿。
约翰看见他的反应,乐了:“你可以继续洗盘子,等我戴着勋章回来吃饭说不定你可以给我献出一个吻!”然后他就收获了安妮凶巴巴的怒视。
又过了一个月,约翰被从后厨分去当服务生了,这算是一种体面的升职,约翰很高兴,把刚剪短头发的安东拖去一个小酒馆。
安东和他一起坐在桌前,约翰开始和他吹牛皮,谈论德国国内最近的局势,然后反过来被安东科普,他看着周围投来的的目光,感觉很骄傲,这是他的安妮!
酒吧老板看见安东未成年,给他的是苹果汁,里边那一点点啤酒花可以说微不足道,约翰抱着酒瓶子,继续胡言乱语:“这样下去国家没有出路!”
安东喝着果汁,结果约翰醉了他还很清醒。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过了一会儿,酒吧里人越来越多,他们搬去了角落,有个小胡子男人开始了演讲。
小胡子强调他们的国家面临经济崩溃、失业率高和凡尔赛条约的压迫,然后开始扣锅,说一些危险的话。宣称外国威胁国家主权,在他口中,大鼻子被称为“剥削者”和“国家敌人”。
安东专注的听着,观察着胆大包天的演讲者。
过了一会儿,约翰酒醒了,赶紧把他抱着逃出啤酒馆:“安妮,你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吗——”他的疑问戛然而止,他看见安妮兴奋得整张脸都红了,眼里似乎有火在烧。
于是约翰把话又咽了回去,算了,安妮难得表现出对食物以外东西的喜欢,还是不要扫她兴。
多大点事。
大不了自己以后参军了,给安妮带点勋章嘛。
约翰美滋滋的想。
忽然被带离酒馆,看得出约翰在保护自己,安东只觉得好笑:“我可不想被当成稀有品种的小猫咪。”
约翰耸耸肩:“你确实很稀有,我们聊那些战争和政治的时候你可不像一个福利院出来的小可怜,也许你家人是军人?”
安东沉默了一会:“我父亲是个军人。”
约翰对于父亲这个词有点烦躁,但只是一瞬间:“他牺牲了,对吗?”
“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父亲要是还在,肯定不会允许他的天才女儿当洗碗工。”
安东微微一怔,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约翰,对方朝他耍帅的眨眨眼。
他和约翰继续聊着天,一起往住处走去,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安东抬头看了看天空,繁星闪烁,他突然觉得,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有一个能聊得来的朋友,似乎也不错。
他们没有参加啤酒馆里的暴动,哪怕安东认可那个男人的理念,但现在还不是做出决定的时候。
慕尼黑啤酒馆暴动发生两天后,小胡子被捕,他被指控犯有叛国罪,魏玛共和国当局判处他在兰茨贝格监狱服刑五年。
安东和约翰得知希特勒被捕入狱的消息时,两人正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吃着面包。安东咬了一口面包,若有所思地望向远方,也许,这是一个机会。
约翰知道安妮是个内心早熟的小家伙,聊天时不再刻意用逗小孩的轻慢语气,而是认真的和他讨论:“别沮丧嘛,安妮,我想他不会被监狱关住太久。”
安东用力点了点头,将手中最后一块面包塞进嘴里,咀嚼咽下后,拍了拍手上的面包屑:“我也这么认为,他有那样的能力和魅力。
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等待时机,我想我长大点就去加入他们,你呢?”
“啊?”
约翰茫然的看着安妮:“…不是说好我们回柏林洗盘子打工吗?”
安东奇怪的看着他:“谁跟你说好了?”
安东拍了拍约翰的肩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自信的笑容:“我知道你有你的打算,我们还需要更多的准备。你知道吗?我有时候会觉得,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战争前的布局,我们要在最合适的时机,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艹(一种植物)
约翰表情扭曲一瞬:“…那我也加入工人党!”
…
小屋里的报纸堆得到处都是,每张上都画了线又进行了批注,安东给他收拾出一小块地方让他坐下。
“抱歉,平时都是一个人住,不太讲究,约翰,你介意吗?”
那双水汪汪的蓝眼睛望着约翰,这幕在他看来,自动被转化成金发碧眼的女孩眼巴巴的望着他:“约翰~你会嫌弃我吗?”
“不介意!我喜欢这里!”约翰的回答斩钉截铁,然后想起来重要的事:“安妮,你警惕性也太低了!不能随便带外人回家,不然很危险的!”
“你不是外人。”安东随意的说:“那边的报纸是一四年的,这边是今年的,按日期排过,关于工人党的信息我都标注过,你可以看看,我猜你肯定没怎么买报纸。”
哇哦——
安妮说他不是外人——
约翰倒吸一口凉气:“安妮,你还太小了,很多事要成年才能做的!”
“我等不及了,机会和人不是每天都有。”安东的指尖划过报纸上小胡子的照片,坚定的看向约翰:“这就是我允许我的心跳动到现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