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真的要承认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凌沧笑当年取荣国都时那可真是双管齐下。
内乱荣国朝政,外大军压境,甚至还用了手段将国都内的粮食大部分都弄了出来。
但,人嘛,吃一堑长一智。
一次两次的还行,第三次再中计那可就是真蠢了。
所以定州驻军不敢打开城门。
“陛下,江南诸位大人死得冤枉啊!时大人不分青红皂白的斩了诸位大人,实在是……”
“朕让他斩的。”
跑过来告状的官员被他打断,一口气卡在胸腔上不去下不来。
“陛下,这么多年过去,诸位大人任劳任怨,不曾有什么大的过错……死罪实在是过于重了些。”
“哼!”凌路尘把手上的折子扔向他,“不曾有过错?江南十二州流民遍野;良田土地被地方豪强所霸占;十二州粮仓全空……诸如此类,你现在告诉朕,不曾有过错?不知在冯大人心中什么算是过错?莫不是整个大景都毁在那些个蛀虫手中,才算是过错!”
冯大人早在折子砸在身上的时候就已经跪下请求饶命,但凌路尘又怎容得下底下人放肆到自己面前?
“那些个东西将朕的百姓种出来的粮食卖给滇国,中饱私囊欺压百姓。擅自调动粮仓,罔顾朕的信任。
你呢?
你是失心疯了?还是觉得南疆那五万将士活该死在争权夺利?”
冯大人见陛下是真得生气了,便一直磕头:“臣该死,请陛下饶命。”
“你当然该死!朕留那些人的家眷一命已经是法外开恩,你却在朕面前得寸进尺!
来人!将他给朕拖下去打!”
“陛下饶命!”
冯大人高喊饶命,却被门外的侍卫堵住嘴押了出去。
整个乘风殿其余人见此场景,这下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宁全仗着多年来的情谊,大着胆子赶忙跑到凌路尘身边,给他擦汗打扇。
“哎呦!我的陛下啊,那是些个什么东西,为着这些人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当,老奴看着都心疼。”
“这些人办起事来推三阻四,一旦动了自己的利益,一个个的跳得比兔子都快。”
冯大人已经不是第一个过来的人了,只不过之前那些个没有将罪名往时烟絮身上带,所以他大多数是训斥了一顿后就让他们闭门思过了。
经过了上辈子刚开始那段时间,他就已经明白过来,君臣之间本来就有一场博弈。
他倘若礼让,那有的是人跟他蹬鼻子上脸,欺上瞒下一片乌烟瘴气。但他若是强势、狠辣那么那些人便没有几个不怕他,安排下去的事情底下人做起来也迅速多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朝中的官员换了一批。
时烟絮进宫叙职时见到的就是乘风殿门口半死不活的冯大人,他看了一眼果断绕过去进了乘风殿。
冯大人察觉到有人过来,原本还想让他替自己求求情,抬头一看……算了。
“陛下这是怎么了?”
凌路尘见时烟絮过来,立刻让人搬了椅子过来。
“此人同汶州长史是本家,来我面前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害怕牵连到自己罢了。”
时烟絮往外看了一眼,打趣道:“所以这是被被牵连了啊。那陛下打算怎么处置这些以下犯上的人?”
凌路尘想,给他搬椅子的人实在没有眼色,还要他自己动手将人带椅子一起拽到身边。
乘风殿中的人都是从东宫跟过来的,对此见怪不怪,低头接着做自己的事情。
“安生的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过去,闹得厉害的那就训斥一顿打一顿撸了官职。”
时烟絮:“那外面也别打了,我来的时候见他好像快断气了。真把这些人逼急了也不好。”
凌路尘点头,让人带着御医一起将人给送回去了。
经历了这一遭,大抵没人再敢往枪口上撞。
“我听说你回来之前病了,现在身体如何?要不要我让御医给你看一下?”
时烟絮摇头:“要经这么一遭的,没什么大碍了。”
凌路尘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幼年的记忆一直都是他的梦魇,江南一事虽血腥但也实在能让他将那些给掩盖过去。
不然凌路尘是不太想让时烟絮参与杀戮这么重的事情的。
“江南……你觉得原本的分化,需不需要改动?”
时烟絮点头,回来的路上他就在想,虽然地方势力的头目基本上都除掉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难保不会有人利用原本的便利拉拢原本那些人,所以……
“这江南十二州州县划分原本是依照山川河流,倘若重新来可能会变得难以管辖。”
凌路尘却是摇头:“十二州划不尽那就多划几处,山河没什么大碍,实在不行那就欲河修桥欲山修路。总之,之前的州县不能再划分到一起。”
时烟絮点头,转而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那……其他地方呢?带到处理完需要全部重新划分吗?”
凌路尘思索片刻,上辈子其实是都重新划分了的,但西北一带相较于上辈子多了那么多城池,便不能再划分到原本的西北。
“依照如今的形势来看,西北要分两区,但待到过几年开战免不了会有变动……”
到时候可能就需要划为三处。
毕竟大将军其他的不能确定,但在打仗这方面是没人能比得上他的。
两个人商量了半晌,才将江南一地的地区重新划分好,江南十二州变成了十四州。
时烟絮在宫中睡过午觉,便让人请了吏部尚书一起到了吏部司。
吏部尚书曾经是云起的副手,跟着云起在吏部待了那么多年,对吏部十分了解。
但即便是在自己的地盘,尚书大人还是有些害怕。毕竟这是在江南连杀几百的狠人。
话说江南一事传回来的时候,满朝文武都不敢相信,毕竟这事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毕竟除非紧急调令,否则都需要中书省来起草奏折,经门下省审批最后再交由尚书省来执行。
尤其是先帝在位期间偏重于中书省,但如今这位陛下先是不声不响的下了对狄开战的圣旨,后是直接让尚书令清理江南……怎么看都像是要架空中书省和门下省。
吏部尚书整理好时烟絮要的人的资料交给他,时烟絮也没有其他的事情,所以便坐在这看了。
尚书大人在一旁陪坐着,心惊胆战的抿着杯子里的茶水,想缩小自己的存在,但时烟絮还隔一段时间便要询问他的看法。
能有什么看法。
之前他过来一趟,将那些个殿试时文风激进的守选进士查了一遍,之后就带着人往江南去了。
那时候他也没问过旁人有什么看法。
江南一带从三十六个县重新划分为了四十四个。
一下午,守选进士及低阶官员他一共挑出来了七十多个,陌约这几日便要拿定主意,不然江南便要再乱一次。
时烟絮让人将名单抄录一份,交给吏部尚书,让他递给皇帝。
“江南一事,事关重大此事可能还需要陛下同中书省和门下省商议,所以这些人虽任低阶,但还是要重视。”
然后徒留吏部尚书在夕阳下凌乱,身旁跟过来的侍郎大人,在时烟絮离开后忍不住开口问:“这些人递上去大概也就是陛下要谁,就行了,还需要同中书省、门下省商议吗?”
他曾与现在的尚书大人同为侍郎,只不过他资历不够且性子太过于耿直而没有被云起推荐。
“应该……是想让那些人不要再给陛下找麻烦了。”
西北和江南二事过去,陛下的态度已经被拿到了明面上。权利能让人胆子变大,所以他们用自己的方式来表示自己的不满,以为自己资历够深陛下会有忌惮。
但……他们好像忘了,他那个皇帝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虽不成气候,但到底还是烦不胜烦。
时烟絮离开不久,尧穹便落到了他附近,脑袋在他衣服上蹭两下又绕着他飞几圈。
而时烟絮也正是因为,在屋内看到了尧穹才没有自己将名单送过去。
尧穹在他从西北回来的时候跟着回了京城,但它在京城远没有在西北自在。
于是时烟絮干脆写了一封信,让它自己飞回去了。
没想到尧羁回京,它又跟着来了。
尧穹腿上的竹管中放着一张字条。
“来将军府吗?”
时烟絮想了一下,果断将手中的字条撕开,将其中一半放回竹管。
意思是不去。
时烟絮看着尧穹飞走才上了马车。
且住话不多,止留虽好奇却也不敢多问。
一路上止留觉得时烟絮好像与平常不太一样,但又实在说不上到底是哪不同。
御赐的宅院同皇宫及官员当值的地方都不远,没一会就到了。
止留刚想问,要不要让人摆饭。
却见时烟絮赶忙进门,往幽院去了。
走之前还叮嘱身边人不要跟着。
幽院,如其名,想要过去需要经过柏林和竹林。
过去的路只有一条小径,阳光被遮挡尽,过去正如同探幽一般。
时烟絮以前是很喜欢探幽的,但此时心中有事,身旁的景已经顾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