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把事情的原委全都交代了清楚,写在信笺上,托了裴礼的人寄回了大宋。
裴礼手中紧握着那封信,心情如同被重锤击中,沉重而无法喘息。信中的内容,字字如刀,刺痛了他的心。
他没有犹豫,将这封信交给了颜笑,委托她带入宫中,自己则收拾行囊,骑上慕夜白,趁着夜色,一路向北狄疾驰而去。
月光洒在荒野的小径上,裴礼的脸庞在月光下显得更加坚毅。风声呼啸,马蹄声如鼓,他此刻的心里只想见到宋怀昭。
宋怀悯看完那信也不知该哭该笑,他既希望宋怀昭能每天无忧无虑的活着,又希望宋怀昭不要忘了自己的心在谁那。
“裴礼人呢?为什么是你把信带来的?”
颜笑语气平静地说:“裴大人去北狄了。”
宋怀悯惊愕地提高了声音,急切地叫道:“他是疯了吗!孤身一人去北狄!他裴礼不要命了吗!”
颜笑轻轻扬起嘴角,淡然中带着一丝戏谑,缓缓开口:“若是殿下忘了的是陛下,陛下恐怕也坐立难安吧。我能理解裴大人的心情,若是殿下真的忘情忘忧了,那殿下此刻就是和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同床共枕,误把仇人当爱人。”
她的话语中,透露出奇的平静,仿佛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然而,字字句句却如同锐利的刀锋,直指人心。
她继续说道:“若是殿下想不起来这血海深仇倒也罢了,一辈子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可若是有朝一日他想起来了,却发现自己爱了这么久的人是有着血海深仇的。陛下,您说,小殿下他会不会疯?”
“可裴礼如今去是要干什么?让阿昭醒过来吗?”
颜笑的笑意早就收敛了起来,她冷静的说道:“裴大人很快就会回来了。”
“我颜笑能想到的事情,他裴礼不可能想不到。他没办法去唤醒殿下的记忆,让殿下面对痛苦,精神崩溃,他也没办法忍耐住自己不去找殿下那急切的心,所以他很快就会回来。”
“那夜的情况,臣也有所耳闻,如果裴大人当时晚走一个时辰,那殿下就不会有此难。裴大人的心里日日都在悔恨,可是事情已经发生,时间不会重来,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快把殿下接回家来。”
颜笑说这话的时候,侧着身子朝着殿外说的,似乎是殿外的人才是颜笑说这段话的原因。
裴礼从大殿之外走了进来,轻轻拂了拂衣袍道:“颜大人很了解我啊。”
“不是我了解你,是你眼睛里的悔恨早就泄了出来。”
宋怀悯目光深沉道:“朕只要阿昭此刻是无忧的就行,我们的进度也要抓紧了,让大宋恢复元气的任务还很艰巨。”
朝堂上的凝聚力自从公主和亲之后,似乎都拧成了一股绳,都朝着同一个地方使劲。
每一个人都希望早日能把大宋从那一场战争的硝烟里拉起来,都希望他们的公主能回国。
宋怀悯看着早朝上的新鲜血液,他们大多都是裴礼的门生,另一部分是颜笑的,还有姜尚书和齐太师中立的。
裴礼如今越来越稳重,也越来越沉重。
似乎自从那封信之后,他再也没有看过裴礼笑过,下了早朝裴礼只会老实的禀报如今天下的情况。
不然就是投身白虎军营,演练阵型,他还抽时间重新培养了暗卫,一天十二个时辰,宋怀悯感觉裴礼跟不用睡觉一样,两只眼睛一睁开就是家国大事。
再一次下过早朝之后,宋怀悯把裴礼和颜笑单独留了下来,道:“裴礼,你不睡觉吗?”
“臣睡的。”
“睡多久?”
颜笑这时插话道:“裴大人如今一天睡两个时辰。”
宋怀悯突然好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臣前段时间不是说,裴大人心里日日悔恨吗?其实那是裴大人吃醉酒之后,才吐露出来的。不然就他那每天一副死表情,臣可看不懂他的情绪。”
宋怀悯问:“我问的是这个吗?”
“哦哦,那日吃醉酒之后,让人把裴大人抬回府,是府上的那个苏……□□说的。”
裴礼皱了皱眉道:“他的名字很难记吗?”
颜笑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不是一时没想起来吗?”
宋怀悯有些疑惑道:“我记得这个□□在当时的战报里,不是战死了吗?”
裴礼叹了口气说,“白灼没有杀他,那把匕首上有让人假死的药,所以当时他骗了我,只为了乱我的心。”
宋怀悯道:“那裴老将军是不是也……”
“爹爹死了,白灼他算的很好,和他有仇的他一个都没放过,和他没仇的比如□□,比如我,全都安然无恙。”
颜笑摇了摇头道:“那夜宴上的皇亲呢?也和他有仇?”
“我调查过了,那些死去的皇亲,都是曾经欺辱过白石的人,是他们合力把白石赶去了北疆。那场风波下,不是也有活下来的皇亲大臣吗?他们就是当时为白石说过好话的那些人,白灼他……真的算的很好。”
他算得让我连恨他的勇气都没有。
颜笑点了点头,道:“你不困吗?裴大人?”
裴礼拱手道:“不困,臣还要去操练兵马,陛下,臣告退。”
裴礼也不等宋怀悯同意,自己就转身走了。
宋怀悯道:“罢了,由他吧。端木溪如今怎样了?”
颜笑恭敬的答道:“回陛下,端木溪日日都在皇城门口行义诊,风雨无阻。”
“行。看着点,这小子别又下毒了。”
“他不会了。”
此时在皇城门口边上的端木溪正坐在摊位上给京都百姓号脉。
“你这个小风寒,喝两副药就好了。”
“你这个腿啊,要多下地走走,才有助于早日站起来。”
坐在端木溪面前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她把手递过去给端木溪号脉。
端木溪摸了摸脉象道:“你吃太撑了,这不是病,夜里少吃点。”
“先生,医者仁心,人家管不住嘴怎么办?”
“那就迈开腿,运动起来,免得夜里积食睡不着觉,拉不出屎。”
“……”
那女子气的甩袖离去。
“我又没说错,你生什么气?”端木溪不理解的看着那个背影,觉得莫名其妙,转头对下一位病患道:“来来,把手递给我。”
“哟,老家伙一把年纪了身子骨这么硬朗?”
颜笑站在一旁看着端木溪,端木溪说的老家伙就是齐韫,齐老太师。
“是吗?多亏了你姐姐的解药,不然老家伙早就归西咯。”
端木溪这才想起来,是自己给面前这人下的毒。他站了起来,对齐韫深深地鞠了个躬,道:“对不起,您老之前的身体是我害的,对不起。”
“我知道啊,小伙子是叫端木溪对吧?”齐韫摆了摆手道:“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你肯为你犯下的罪孽赎罪,已经比许多人要来的好了。”
“可我此生怕都是赎不完这罪孽。”
齐韫笑着摸了摸,还保持着鞠躬姿势的端木溪,道:“尽了全力就好。”
说完他就双手背过身去,离开了端木溪义诊的摊子。
颜笑走了过去,道:“今天看了多少个病人?”
端木洗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扬起了笑脸道:“姐姐来啦!二十二个,算上刚才的老者,二十三个。”
“辛苦了。”颜笑也摸了摸端木溪的头,道:“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你姐姐。”
端木溪扬起的笑脸瞬间僵掉,他低下了头道:“我的罪还没赎完,我还没脸去见姐姐。”
“可是她昨夜梦里告诉我说,她想见小溪了。”
“真的吗!姐姐从来都没有来过我梦里。”
颜笑宽慰他道:“那是因为小溪之前是个坏孩子,如今小溪是个好孩子就不一样了。”
“真的吗?那等我把剩下的病人看完,姐姐在带我去吧。”
“好,姐姐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