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明目睹眼前这幅凄惨的景象,一阵突如其来的恶心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捂住嘴,慌乱地转过身去,剧烈地干呕了几声。
然而,他并未因此放弃,反而倔强地挺直了腰杆,重新回到了秦业血腥的尸体前。他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然后转向蹲在尸体前的颜笑,声音略带颤抖地问:“颜姑娘,秦业是刚死的吗?”
“殿下如何看得出?”
“肠子……还在蠕动。”
“确实,秦业应该是一炷香前咽气的,他的双眼被剜,腹部器官被掏空,耳朵也被刺入银针,甚至,他还被挑断了手筋脚筋,被摆成了跪地忏悔的姿势。”
宋长明环视了一圈,望向了那些东倒西歪、显得狼狈不堪的严宽和衙役们,道:“他们呢?”
裴礼向宋长明解释道:“殿下,他们没事,只是中了迷药昏迷了。”
颜笑这时猛地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沉重与惊愕:“秦业,他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被开膛破肚的,他腹部的皮肉向外凸卷,还有有凝结的血块,死人是不会向外流血的。”
颜笑微微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用一种探测的语气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空气里其实有两种香味?”
“两种?香味?”
“我猜,第一种是迷药,就是严大人他们所中的,第二中是专门给秦业的,其目的就是让他保持清醒,清醒的感受着自己的死亡降临。”
宋长明转头问裴礼道:“既然是一炷香前,裴礼可有追到凶手?”
“没有,臣只比殿下早一点点到。”
“看来,想查到背后之人,步履维艰呐,罢了,罢了,把严大人他们叫醒去处理秦业的尸体,我们先去姜府。”
颜笑从怀里拿出银针,道:“殿下等等我,我先扎醒他们。”说完就手握银针走向严宽他们。
“嗯,马车上等你。”宋长明说着就往马车那边走,上了马车后,对齐温玉道:“温玉,秦业死了。”
齐温玉闻言却只是含糊的说道:“死了好。”
“嗯,他该死……”
颜笑回来了后,马车缓缓行驶在繁华的街道上,街道两旁,彩旗飘飘,横幅高挂,人们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相互交谈着。
宋长明心中泛起一丝好奇,轻轻地掀开了车帘,向外窥探。他的目光穿过车窗,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横跨街头的巨大白色横幅。
秦业惨死,大快人心!
宋长明静静坐在车内,眼神深邃,望着窗外的热闹景象,心中却有着一番复杂的情绪。
京城的大街小巷熙熙攘攘,人声鼎沸,每个人都已耳闻秦业死亡的噩耗。那些曾被他欺凌、侮辱的受害者,如今纷纷挺身而出,他们脸上洋溢着解脱和复仇的喜悦。他们挥舞着旗帜,高声喝彩,兴奋地呐喊,仿佛一场胜利的庆典正在这座古都上演。
原本寂静的角落,此刻也变得喧嚣起来。人们互相议论着秦业的恶行,分享着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那些受害者,有的泪水横飞,有的笑声爽朗,他们仿佛在一场共同的苦难中找到了共鸣。而那些旁观者,也纷纷加入其中,或是指指点点,或是跟着起哄,让整个京城都沉浸在一片欢腾的海洋中。
“天降正义!”
“这种恶贼死了最好!”
“……”
可我为什么心里会如此难过……不管是宋仁还是秦业,都是我的手足兄弟,如今一个接着一个的死掉……人们也只会高呼这种人,死了好!死了才好……一年后,十年后,人们的记忆会如同被风吹散的尘埃,曾经的善行与美德,都将逐渐被遗忘。而那些曾经犯下的恶行,却如同刻入骨髓的烙印,即使时间流逝,依旧清晰可见,让人无法忘怀。
南方洪灾时,是肃王和秦业携带全数身家奔赴灾区,亲力亲为的抗洪,秦业还险些卷入洪水,丢了性命。
当时的全国的百姓们对于他们的英勇行为赞不绝口,纷纷传颂着他们的善举和勇气。
怎么说的来着?
“有肃王和秦世子在,当真是大宋之福,百姓之幸啊。”
“堂堂亲王居然亲赴灾区,这!这可是从未有过啊!”
肃王的府中,异常拮据,尽管外表富丽堂皇,可实际内里,前来送礼、巴结他的朝中官员,他全都登记在册,无数金银连同认罪书一起,上交给了宋临川。
肃王曾经与太子虽是党争,政见相悖,但始终都会以百姓利益为首,到底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宋长明叫了声在外头骑马的裴礼道:“裴礼,盘查今天一早到现在出过城又进城的人,秦业的死讯传的如此快,要么是他们在我们出城后就散布了的,要么就是他们一炷香前回来,刚传开。”
宋长明深思道:“可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会去念佛寺?所以第二种可能性很大,抓紧去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善于制药的人。”
裴礼道:“是。”
随后裴礼将手抬起,手指微曲,置于唇间,嘴唇微闭,随着清亮的口哨声响起,数十名暗卫瞬间跪于马前。
裴礼道:“按殿下说的做。”
宋长明:我说了这么多,你就六个字就传达了?
暗卫们接到命令的瞬间,应声而动,迅速地散开,消失在人群中。
宋长明问道:“小裴大人何时培养的暗卫?”
“殿下,这是为了刺探敌情准备的,不过父亲带了一部分走,我如今身边只有这十名,其他的有任务隐藏着。”
“喔。”
颜笑道:“殿下怎么不直接去查河溪这个人?”
宋长明道:“我猜名字多半是假的,你想,他们从一开始利用我去查抄裴家,如今又扳倒了秦家,我们至今不知道他的目的……”
目的……
“等等!”宋长明突然想到了什么,道:“背后布局操纵之人……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是冲着秦家去的?”
裴礼道:“可在外人眼里,我裴家除我和爹爹外,已被满门抄斩了啊,如果是针对秦家怎么会多此一举牵连我裴家,给自己多立一个敌人?”
宋长明对裴礼道:“如果他最开始是要利用秦家来扳倒裴家,为什么不斩草除根,让你在京都狱的大牢里呆了这么久却毫发无损?还有,如今秦家倒台,秦业见过河溪的脸,为什么不直接一刀杀了,反而要清醒的虐杀他?这难道不是有着深仇大恨,血海深仇才会对仇人做的吗?”
裴礼和颜笑同时发问道:
“那我裴家是他复仇路上顺手杀的?”
“可谁与秦业有仇呢?”
宋长明夹在他们两个人中间,沉声分析道:“既然他的目的是要复仇,在他的复仇计划里,每一个行动肯定是都有意义的,不存在所谓的‘顺手为之’。可杀了裴家家眷能有什么作用?让裴将军永不回京戍守边疆?还是你裴礼身上有什么他所图谋的?”
“至于谁与秦业有仇……秦业这人仗着是皇亲国戚在京中作威作福,只有在大哥肃王面前才会乖乖的收起獠牙,要说他的仇人具体是谁……恐怕要花点时间查查。”
颜笑道:“那裴大哥负责查这个,处理完姜小姐的事情,我随殿下去看看那个幸存下来的男孩,之后就暂时不来帮你们了。”
宋长明道:“要去准备春闱?”
“对,毕竟我现在身份是仵作,既非官,又非吏,为世人所轻,我想搏一搏功名,让世人不再轻视仵作,亦不再轻视女子。”
“颜姑娘,能文善武,志存高远,长明在此预祝姑娘云程发轫,干霄凌云。”
“哈哈哈哈好啊,话说,殿下要不也去凑凑热闹?今年科考人数可是往年的三倍不止。”
“我?”
“对,你。”
“我一个皇子去参加科考,考上了会平白占了一位用心苦读学子的名额,若考不上,会损了皇家颜面,到时……诶,到时你们考试时,我找父皇要一份题同时做,我们比比如何?”
“好啊!一言为定!”
随着谈话声的渐渐深入,不知不觉间,马车已经悄无声息地缓缓驶近了姜府的朱红大门。
外头的车夫喊道:“殿下,到姜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