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的钟声渐渐消散在晨雾中,朝臣们依次离开朝堂,各回各位。在这众人之中,裴礼快步向前,小跑着来到宋怀昭的身边,他神态恭敬,面带微笑,行了一礼,温和地说道:“微臣拜见泰安殿下。”
宋怀昭的目光缓缓落在面前俯身行礼的裴礼身上,他忽然发现,这位平日里玩世不恭的裴公子,今日身着朝服,竟显得格外殷俊。那一身华丽的朝服,将他原本随意的气质收敛了几分,换上了一副成熟稳重的姿态。
他轻轻地扬起嘴角,眼中带着温柔与玩味,缓缓地开口道:“小裴?”
“臣在。”
宋怀昭道:“从未听过你如此自称。”
“这不是为了呛那老匹夫嘛”裴礼理了理衣袖道:“殿下今日怎会来?”
“睡太久了起来活动活动,早晨碰上了进宫的言之,他说朝堂有小裴大人力战群臣的好戏,本宫来看看。”
“那皇后娘娘……”
宋怀悯从一旁走了过来道:“孤猜啊,是我们阿昭怕小裴大人落于下风,特请母后来助阵。”
宋怀昭急忙反驳道:“皇兄!阿昭可是来帮你的!”
“好好好,帮皇兄帮皇兄。”
裴礼斜倚在一旁里,嘴角挂着一抹温暖的笑意,目光深情而柔和,望着面前气鼓鼓的宋怀昭。宋怀昭的脸颊鼓得像两只小气球,眉头微微皱起,显得有些孩子气。
宋怀昭道:“不和你说了,我要出宫玩!”
宋怀悯颇有些不情愿道:“又出去?”
裴礼此时迈前一步,脸上洋溢着温和而恭谨的笑意,道:“太子殿下,让小殿下去呗,微臣定会寸步不离的守护殿下的。”
宋怀悯斜眼瞥了裴礼一眼,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中带着三分责备,道:“他身子都还没养好!”
宋怀昭那双晶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宋怀悯,可怜巴巴道:“没事的皇兄,那我不在外头过夜,我夜夜都回宫里,我前面都答应言之出去喝酒了……总不好失言吧……”
宋怀悯看着宋怀昭这模样,实在是不忍拒绝,无奈对裴礼道:“那你好好照顾他。”
“噢耶!”宋怀昭得到许可后,立刻跑向殿外。那里停着一顶装饰华丽的轿子,他跑到轿子里面等了几秒,又急不可耐地一把掀开轿帘,探出半个身子,兴奋地朝着轿内大喊:“小裴大人!跟上!”
裴礼听到宋怀昭在叫他,急着就要走,只听见身后的宋怀悯道:“那你们把齐温玉一起叫上,春闱没他可不行!”
“臣知道了。”裴礼微微颔首回应着,随后,他礼貌地转身,疾步跑向正在前方等待的宋怀昭,一边高声喊道:“殿下,等等臣。”
“慢死了,才不等你,起轿!快走快走!”
“诶呀!殿下!”
裴礼身形敏捷,轻快地追上了宋怀昭缓缓行进的轿子,他步履从容,不紧不慢地跟随在一侧,微笑着开口询问:“殿下今日似乎心情愉悦,想要外出去玩什么?”
“早晨碰上了言之,没敢问他姜姐姐如今的情况,所以本宫想去看看姜姐姐,还想在去尝尝谪仙楼的仙人醉!”
“好,那臣正好可以叫上温玉。”
“嗯!”宋怀昭开心的在轿子里嗯了一声。
“殿下,先前……为何对陆北离……”
宋怀昭刚扬起的笑意瞬间消失,语气森冷道:“不是让你查一查身边人吗?”
裴礼道:“臣昨夜派了人去查,今早给的回信,言之一直守着姜小姐,温玉从未出过念佛寺,陆南归一直在宫里陪着大公主身边,至于陆北离,他整日闭门不出倒是清闲得很,每日都在夜王府里看书。”
“就查到这么点?”
陆北离从小困于皇宫,是从哪里习来的这控蛊之术?若没有旁人教,我才不信!可我偏偏说不出来,甚至拿起笔想写出来也做不到!
大哥先前说的少年如今不知所踪,半年前的县府起火也说是少年,这二者之间总觉得有联系。
“裴礼,去查大哥生前见过谁,特别是那个少年。”
“殿下,臣与太子已经查到了些眉目,肃王所说的少年应当就是给幽云百姓下毒的人,可惜见过他的人都被毒死了,只剩下一个男孩还在太医院昏迷着,这个所谓的少年从四月前至今就再没有泄露过踪迹。”
宋怀昭问道:“何以见得,肃王背后的幕僚就是那个少年,而不是什么旁的人?”
“殿下,这也只是臣的猜测。”
“你的猜测也不无道理,幽云百姓被人下毒控制,女子则被迫去往回春楼,背后之人是肃王与秦业,而肃王提到的少年,和幽云百姓曾提到的少年,这确实这很难不将其联想起来。看来想知道那所谓少年是谁,还是得先找到秦业。”
“殿下聪慧。”
二人说着就回到了祈年殿内,裴礼跟在宋怀昭的身后来到了寝宫之中。
“竹姐姐呢?从一早就没瞧见她。”
裴礼站在一旁极力推销自己道:“白竹如今怀有身孕多有不便,殿下有何吩咐找我呀!”
“梳妆,你会么?”
“殿下试试就知道了。”裴礼道。
“那过来吧。”
宋怀昭静静地坐在精雕细琢的梳妆台前,目光柔和地凝视着铜镜中那画着精致妆容,珠钗满头的自己。他的面容在脂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雍容华贵。尽管女装将他衬托得宛如画中人,他的心中却悄然升起一丝淡淡的忧郁。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果然他更喜欢男装的自己。
裴礼走到他身后,手法细腻地将他头上戴着的金冠、华丽的发钗一一拆下,一边轻声询问道:“殿下今早是何人梳的妆?”
“本宫散着头发去母后宫里找玉兰姐姐梳的。”
“殿下,今后臣为你梳妆,好不好?”
“那要看你的这双手,能不能让本宫满意了。”
裴礼闻言扬起嘴角,手中轻巧地拿起一把精致的梳子,小心翼翼地将宋怀昭高高隆起的发髻一缕一缕地松散开来,风鬟雾鬓。
他手法熟练,温柔地将那些挽成发髻的头发梳理得顺滑如水,随后,他从中间和两侧取了部分头发,在宋怀昭的头顶上方,束起了一个高高的马尾。那如瀑布般的长长墨发,从镶嵌着红珊瑚的玉冠中垂落,伴随着裴礼的动作轻轻摇曳。
宋怀昭见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玉冠将自己的头发束起,连忙出声制止道:“我尚未行及冠礼,怎能随意佩戴玉冠!”
“殿下,你仔细瞧瞧,这冠是符合规制的。”
宋怀昭斜过脑袋,目光落在自己散落在背后的头发上,那半截黑亮如瀑布般垂至腰间。他暗自松了一口气,低声自语,带着几分得意与满足:“还挺好看。”
裴礼凑缓缓地凑近,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欲望的色彩愈发浓郁,声音微微沙哑,带着一丝难以抗拒的蛊惑意味,轻声道:“是殿下生的好看。”
越凑越近,在鼻尖即将相触之际,宋怀昭向左一侧头,躲开了裴礼的亲近。
裴礼心中暗笑,向后退了一步,拿起桌上的红珊瑚耳坠递给宋怀昭道:“这是臣做的,殿下看看可还喜欢?”
“今日要扮男装,不带耳坠。”
“殿下,这就是给夜王定制的,戴上去就知道了。”
裴礼满怀期待地捧着那只精致的耳坠,目光热切地投向宋怀昭。宋怀昭望着他,心中微微一颤,这样的表情实在是让人难以拒绝。
“嗯。”
裴礼顿时喜笑颜开,拿起那个耳坠,在宋怀昭的右耳上轻轻戴上。
“左边呢?”
“殿下,就带一边,好看。”
宋怀昭望向铜镜里的自己,裴礼把他打扮的似乎更显俊俏,红珊瑚玉冠与右耳上坠着的红珊瑚珠极为相称,不仅为他增添了几分贵气,更似乎将他的皮肤映衬得更加白皙透红。
“你做的?”
“是,臣早年做的,不知殿下可还喜欢。”
“喜欢。”
喜欢玉冠,喜欢耳坠,也喜欢你。
宋怀昭的眉头猛然紧皱,似有无数钢针在心尖上扎刺,痛苦之感如涟漪般荡漾开来。他迅速地从座上起身,身体微微颤抖,尽量掩饰着身体的疼痛,转身背对着裴礼,轻咳一声,尽量使语气听起来平静,对裴礼缓缓说道:“小裴大人先出去,本宫要换衣裳了。”
“殿下不用臣伺候你穿衣吗?”
“不用。”
“那殿下今日穿第二个衣柜里的右手边最上面的那套。”
宋怀昭质疑道:“你记这么清楚?”
“也没有……”
天天住这里,当然记得清啦。
“出去。”
裴礼立即行礼退到屋外等候,宋怀昭捂着胸口跌坐在床上,心脏百般痛楚,可他却只能紧咬着牙关,苦苦支撑。
过了好一会儿,宋怀昭的呼吸才逐渐平复,他的脸色仍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逐渐恢复了清明。他缓缓站起身,将裴礼先前所说的那套衣服取了出来,细心地穿在了身上。
那是一套剪裁精致的白衣劲装,衣摆和袖口都绣着细腻的花纹,显得既简洁又不失华丽。
令人意外的是,劲装底下的内衬竟然是鲜艳的红色,这样的搭配使得整体装扮显得格外鲜明,倒是与裴礼为他挑选的其他装扮风格相得益彰。宋怀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中不禁微微一动。
裴礼身手敏捷地从偏殿的屏风后快速地换好了一套玄色红底的劲装,外面套着一件宽大的黑色大氅,显得既威武又肃穆。
殿外的院子里,厚厚的积雪被他清晨前细心地扫到了两旁,露出了一条整洁的小径。他静静地站在宋怀昭的殿外,身姿挺拔,手中还拿着一件为宋怀昭精心准备的白色大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