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离一把将依靠在他身上的宋长明抱了起来,后退到了安全地带,宋长明慌忙的抗拒着陆北离的动作,他知道裴礼还在里面,他要进去将裴礼带出来,可一当他去关心裴礼时,心底的疼痛猛的放大。他无法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只能眼巴巴的望着那座院落在自己眼中越来越小,他甚至都看不见裴礼的身影在何方。
“殿下,听话点,会很痛。”陆北离在他耳边悄声说着,宋长明的眼中全是无助与绝望,方才他将裴礼的雪龙吟抛出去之时,抵抗身体蛊毒的力气已经全部用尽,现下没有任何力气,甚至连眼神都没办法在分给陆北离。
裴礼抓起地上秋辞的尸体,将宋怀悯一把推到院外。周围的环境一片混乱,人们惊慌失措,慌乱地四处奔逃,尖叫声、哭泣声交织在一起。裴礼的背上,秋辞的尸体沉重如铅,他紧紧地勒住腰带,以免秋辞滑落。他抬起头,转身看向还安然坐着的宋仁道:“肃王殿下,今日之举是听了哪个幕僚的建议啊?”
“一个少年。”
随着那黑洞中翻涌而出的烟雾越来越浓烈,宋仁的脸上却越来越平静,内心的波澜早已被这浓烟所掩埋。他的嘴角甚至挂上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仿佛在嘲笑着眼前的一切,又像是在庆幸自己终于迎来了某种解脱。
裴礼不再犹豫,三两下背着秋辞上了围墙,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破轰鸣声,裴礼被气浪震飞出去。
裴礼自己与秋辞的位置交换,毫不犹豫地让自己的肉身承受了地面的冲击,一声痛苦的呼喊在空气中回荡。他艰难地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目光落在陆北离怀中的宋长明身上。
在他们的视线交汇之际,裴礼的心中涌起一股恍若隔世的错觉,仿佛穿越回了过去,看到了宋长明曾经的那双充满关切的眼眸。那双眼中,藏着深深的情感和担忧,虽然这抹关切一瞬即逝。
陆北离敏锐地察觉到了裴礼投来的目光,他一只手环绕在宋长明的腰间,另一只手则温柔地覆盖在宋长明的眼前,无声的阻断了两人视线的交汇。
宋长明的视线被陆北离遮挡,他此刻全身无力,只能无助地倚靠在陆北离的身上。泪水悄然滑落,穿过陆北离那宽厚的手指缝隙,沿着宋长明苍白的脸颊,一滴滴落下,滴在了冰冷的地面,也滴进了裴礼的心里。
宋怀悯慌忙的喊道:“裴礼!裴礼!”
裴礼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他发现自己的眼前仿佛被浓重的黑暗逐渐笼罩,那抹黑色如同潮水般不断蔓延,让他无法挣脱。他的耳边,声音也变得愈发微弱,渐行渐远,直至几乎听不见。裴礼艰难地在地面上挣扎,每一次试图站起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然而他的身体似乎背叛了他,无论如何也支撑不起那疲惫的身躯。
他的意志力在一点点被消耗,直至再也无法坚持。终于,在一片模糊的意识中,他缓缓闭上了眼睛,身体重重地跌落在地,陷入了一片深沉的昏睡之中。
宋长明的意识开始模糊,随着宋怀悯那急促而慌乱的叫喊声,他的神智一步步滑向了深渊,与裴礼一同陷入了沉睡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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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宫高墙之内,皇宫中的太医们正紧张地给昏迷不醒的宋长明和裴礼把脉。与此同时,宋怀悯在御书房内,正毕恭毕敬地向皇帝做着详细的汇报。而在另一边,陆北离却没有选择跟随宋长明进宫,他选择留在了夜王府中。夜王府的庭院里,阳光温暖如水,洒在他孤傲的身影上,陆北离的眼神深邃而坚定,仿佛在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
“父皇,大哥他……”
宋临川道:“朕知道。”
宋临川心想:宋仁这孩子,从小就要强,想必在心里也是怨恨我这个做父亲的吧。
“父皇,儿臣不知父皇心中如何想,儿臣知道,父皇曾经也是关爱过大哥的,可为何后来父皇却都看不见大哥了?”
宋临川沉默许久:“……”随后也只是叹出一口气道:“你没事就好。”
宋怀悯难以抑制的质问出声:“在父皇心中,我们究竟是儿!还是臣!”
福贵公公眼见得气氛变得愈发紧张,连忙挺身上前打断道:“太子殿下,还是去看看泰安殿下吧,若是小殿下醒来看不见哥哥,会慌张的。”
“父皇!”宋怀悯急切问道。
“退下。”宋临川冷漠语调让人听不出来他有任何的悲伤之意。
在宋怀悯缓缓退出殿堂之后,福贵公公轻手轻脚地走上前来,面带哀戚之色,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关切。他低声对陛下说道:“陛下,节哀啊。”
“也就你这个老东西能看得懂朕的心了。”
“大皇子是最像陛下的,如今薨逝,陛下怎会无动于衷,只是陛下无法表露罢了。”
“是啊,朕年轻时也是处处希望父皇能多看看朕,可他身后是秦家,若朕宠庶轻嫡,那背后的秦家岂能没有拥立长子为储之心!届时,阿悯不仅要承受来自各方的压力,还要在皇位的争夺中艰难求生,只会更难做这个太子。”
为了江山稳固,朝堂平稳,万民心安,宋临川只能委屈了这个大儿子。
“陛下的用心皆良苦,想必大皇子也会理解的。”福贵公公俯首继续道:“如今秦贵妃还跪在殿外呢。”
“罢了,让她起来吧,朕晚些时候去看她。”宋临川秃然的坐在龙椅上,眼中闪过一道光芒道:“去查查,肃王生前都做了什么,怎会有如此多的炸药在京?”
“奴才遵旨。”福贵公公领命而去,心中了然,陛下要对秦家下手了。
宋怀悯出了御书房,缓步来到了东宫之中,只见白竹正静静地侍立在宋长明身边,细心地照料着。白竹眼中满是对宋长明的担忧与心疼,那眼神如此真挚,让宋怀悯心中一阵酸楚,竟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告诉白竹秋辞已死。
宋怀悯轻轻地唤着:“白竹……”他的声音细微得仿佛只有空气能听见,小到连他自己都希望白竹听不见。
“怎么了?太子殿下。”白竹恭敬的来到宋怀悯身边,轻声道:“太医说,夜王殿下他身体负荷过重,需要静养,裴礼则是脑部被炸药的气浪震伤,也需要好好将养。”
“孤知道了,孤叫你是有其他事要说。”
“昂?太子殿下有何事要吩咐奴婢?”
“院内的那……白布你看到了吗?”宋怀悯不敢看她,将目光投向了院中,竹架上那横着的白色。
“太子殿下,奴婢大概猜到了您的意思。”白竹的眼眶中突然落下泪来,滴在她的手心。她的身体依旧保持着一个恭谨的姿势。她微微低头,缓缓地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辞哥,他有留下什么遗言吗?”
“没有,没来得及说。”
“那想来走时应该不痛苦,不痛苦就好。”白竹突然笑了起来,缓缓道:“其实奴婢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的快。”
宋怀悯始终没有看向白竹,不敢看她的眼睛,道:“白竹,是孤对不住你,秋辞是为了救孤才丢了命的。”
“秋辞若是为了救太子殿下而殒命,那只能说明他死得其所,殿下不必太过自责。”白竹眼含泪水,声音哽咽,目光投向院中的落叶纷飞,深情地说道:“奴婢想去看看他。”
白竹缓缓地站起身,脚步有些踉跄地向院中走去。
宋怀悯望着白竹僵硬的走向秋辞,心中的酸涩再次浮现,他不敢想白竹先失去了妹妹,如今又失去了丈夫,她该有多崩溃,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