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殿下,县令府到了,除了尸体被下官叫人抬走了,其他的下官一直命人保持原样,不许人靠近。”
“办的不错。”宋怀悯道。
宋长明迈开脚步,正欲跨入屋内,却被严大人伸手拦住。严大人面色凝重,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下官听说夜王殿下自幼体弱多病,一直被陛下亲自抚养在身边。这屋内四处散落着烧过的残骸,各种腐朽败坏之物随处可见,殿下若要进去,还是请先带上这层面衣以防万一。”严大人说着,递过去一件轻薄的防护衣物,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担忧。
说着严宽就将面衣递给了宋长明以及身后的宋怀悯,宋长明道:“谢了。”
随后,他们小心翼翼地踏入了那个被烈火吞噬的屋内。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烧焦味道,尽管已过去一个多月,但那股刺鼻的气味仍旧挥之不去。屋内一片狼藉,桌椅家具早已化为灰烬,四处散落着焦黑的残骸。宋怀悯目光扫过地面,发现了一个清晰的人形黑灰痕迹,他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这是县令?”
宋怀悯蹲下身子,仔细观察那个人形痕迹,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沉重。
严宽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面带谦恭之色,他微微低下头,语气恭敬地回道:“回太子殿下,这是县丞,县令在床上。”
宋怀悯眉头微微皱起道:“床上?”
闻言之后,宋长明匆匆赶至县令的内宅,推门而入,只见一片狼藉之中,未烧完的床架子冒着淡淡的烟雾,上面赫然躺着一具皮肉与烧焦的棉絮粘连的尸体。那烧焦的□□散发出的焦臭气息令人作呕,宋长明忍不住皱紧了眉头,胃中一阵翻涌,立即转身掩口干呕出声。他心中惊恐,深知这场景太过骇人,连忙回头高声呼唤:“皇兄!千万不要进来!”
宋长明在里屋对着屋外的严宽喊道:“严大人!为何县令的尸首不抬出去?”
严宽急匆匆地跨进门槛,面上的神情显得有些焦虑不安,他向着夜王的方向一拱手,忙不迭地说道:“启禀夜王,幽云城县令他皮肉与床板都粘连到一起了,抬不出去。”
严宽刚一踏进房门,眼前的一幕让他心头一紧,只见床上躺着一具烧焦的尸体,那焦黑的皮肤像是被烈火灼烧过,呈现出一种恐怖的碳黑色。皮肤已经龟裂,看上去就像是一张被烤焦的纸,脆弱而扭曲。在他震惊的目光中,他注意到尸体的手和脚上,被烧焦的皮肤已经无法掩盖下面的骨头,那些白森森的骨头在焦黑皮肤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宋长明再也忍受不了那股浓烈而难闻的焦糊味和腐臭味,那种气味仿佛紧紧缠住他的鼻翼,让他窒息。他紧紧捂着嘴巴,眉头紧皱,脸色苍白,最终忍不住转身冲出了县令府。来到府外,他迫不及待地撤掉面衣,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大口大口地呼吸,仿佛这样才能将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从肺中驱散,让他的呼吸逐渐恢复正常。
宋怀悯紧随其后,眉头微蹙,关切地问道:“阿明,你如何了?方才为何不让哥哥进来?”
就在这时,严宽实在忍受不住屋内的恶臭,脚步踉跄地跑出了县令府,蹲在门外冰冷的石阶上。他紧紧地闭上眼睛,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背对着宋怀悯,一阵恶心袭来,他无法抑制地呕吐起来。
宋怀悯不禁感到疑惑,他连忙问:“里面可是有什么东西?”说罢就往里走。
宋长明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道:“哥,你不必进去,我讲与你听。”
宋怀悯的脚步被硬生生地拦住,他疑惑地转过头来,目光落在宋长明的身上。只见他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虚汗,那些汗珠沿着他紧绷的额头滑落,甚至将缠绕在额间的绷带都浸湿了。宋长明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那种苍白带着一种病态的色泽,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此刻的身体状况极为不佳。
“哥,里面有个躺在床上的尸体是县令,如今已经腐坏,找仵作来验尸,我怀疑他们都是被毒死的。”
宋怀悯侧目对蹲在台阶上的严宽道:“好,严宽,你好点了没?去找几个仵作来验尸,喔,不要幽云城的仵作。”
严宽立即起身道:“是,臣领命。”
在严宽匆匆离去之后,宋怀悯轻轻地侧过身,压低声音对阿昭询问道:“阿昭,方才那话是何意?”
“哥哥,你瞧,床上的那具尸体平静得出奇,没有任何惊慌失措的迹象,看起来应该是熟睡之中遭遇了火灾,毫无防备地被吞噬。而我们刚进门时,那个倒在地上的县丞,蜷缩成一团的人形.........”宋长明回回忆道:“我年幼畏寒,便总是蜷缩在床上抱住自己以求得一丝温暖,而那个县丞蜷缩的样子不像是抱住自己取暖,而像是腹痛难忍。”
“确实,当我第一眼看到地面上那明显的黑印子时,心中便有了这样的推断。那些黑印子周围,还隐约可见几道深深的抓痕,说明起火时,这个县丞是清醒的,但是跑不掉。”
宋怀悯话音刚落,严宽就带了三五个仵作回来了。
宋长明微微颔首谢道:“严大人效率真高。”
严宽:怎么感觉夜王殿下觉得我来早了?
严宽拱手道:“太子殿下有命,下官不敢怠慢。”
“快进去验尸吧,县丞那边也去两个人,全部的尸体都验一遍。”
等人散去,宋怀悯轻声说:“阿昭方才可是有话要说?”
“我想问如今裴礼他......知道府中遭难吗?”
裴礼才刚入京下狱没两天,若是不知道,要该如何与他说,若是知道,自己又该如何面对他。
“阿昭,你可知如今是几月天?”
宋长明道:“五月啊,怎么了?”
只听见宋怀悯无声的叹了口气,缓缓道:“如今已是七月了,裴将军早就到了北疆,裴礼他自然也已经得知家中变故。”
什么!
宋长明不敢置信道:“哥,不要开玩笑,我怎么可能睡了一个多月?这不可能啊?分明就是前日的事情.....不可能.....怎么会......”
“阿昭,没事的。”宋怀悯缓缓伸出手将宋长明揽入怀中,轻声安慰着:“没事的,裴礼他......还算好.....”
宋长明窝在哥哥的怀里无声的呜咽着,还算好?裴礼他.....我该怎么办......我想帮裴家洗清冤屈,可是奉命查案的是我哥哥,下令诛杀裴家妇孺的是我爹爹,我又该如何面对裴礼......裴礼他要是从一开始就远离我是不是就.....就也不会遭此大难了......
“阿昭想去看看他吗?”宋怀悯轻声问。
“哥哥,我不去....我不敢去.....我害怕裴礼会用怨恨的眼光看我......明明.....明明他知晓我的身份却依然愿意拥抱我,而我却害了他一家......我不敢去......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好....那就不去.....乖.....”宋怀悯安慰着怀里的人,心里想到裴礼如今身在京都狱,只能默默叹气。
傻阿昭,错不在你,他不会怪你的。
“殿下!太子殿下!”
严宽步履匆匆,神情略显紧张地从内室冲了出来,他的目光瞬间定格在了太子身上。只见太子殿下正紧紧抱着夜王,那份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严宽心中一紧,连忙转过身去,不想打扰这温馨的一幕,“太子殿下兄弟感情真好哈,验尸有结果了。”
宋长明眼见着严宽从屋内走了出来,他立刻悄悄地退到了宋怀悯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背过身去,生怕被人发现他眼中的泪光。他轻轻抬起衣袖,细致地将脸上的泪珠一一擦拭干净,然后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试图快速平复自己的情绪。待心情稍微平静后,他才缓缓转过身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随意,“喔?是吗,给本王看看。”
严宽:转的好快。
严宽迅速地将仵作的爰书双手递上,神情严肃地在一旁细致解释道:“经过仔细检验,负责检查县令尸体的仵作并未发现县令体内有中毒的痕迹。据仵作详细描述,县令实际上是在起火之前就已经去世了。这一点可以从尸体上没有发现任何挣扎的痕迹得到证实。”
宋怀悯问:“县丞的尸体呢?”
严宽微微欠身,语气恭敬地回答道:“回禀太子殿下,关于前去检验县丞尸体的仵作,至今尚未归来。下官已经派人前去打探,但至今未收到确切的消息。请太子殿下稍候片刻,下官定会尽快查明情况,向您禀报。”
宋长明急问道:“可查到是何死因?”
“这.....恐怕.......”严宽接过宋长明递过来的爰书,缓缓道:“尸体内部皆已腐坏,可查出没有中毒,检查死因的话......我去问问那仵作如何说。”
话毕,严宽立即转身进了屋内,问道:“可能验出适是何死因?”
只听这名仵作道,“可以啊,不过没这么快。”她微微俯身,以极其专业的姿态细致审视着案发现场,眼中闪过一丝不为人察觉的锐利。周围的恶臭似乎对她并无干扰,反而更衬托出她那份从容不迫的冷静与沉着。
严宽面上一喜,却又因为这恶臭味紧紧地皱起眉,“不愧是我京都第一女仵作。”
“你可拉倒吧,要不是听闻是太子殿下请人,我可不来,行了你快出去吧,也不嫌难闻。”
严宽见她开始赶人,这屋里确实是味道难闻,便立即跑到屋外报告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