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礼与陆南归反应敏捷,如电光火石一般,迅速抽出腰间的长剑。剑身在月光下闪烁着骇人的寒光,令人胆寒。裴礼沉声对陆北离道:“北兄,敌众我寡,先保护殿下撤离此地。”
宋长明神色紧张,急切的嘱咐道,“裴礼!不要伤其性命!”
话音刚落,裴礼与陆南归便调转了刀的方向以剑背冲入敌阵。他们的剑法犹如游龙,矫健灵活,一时间,敌人纷纷被他们逼退。在剑光与刀影之中,他们为陆北离和宋长明打出一条生路。陆北离紧紧抓住宋长明的手,两人趁着这短暂的机会,疾步向外奔去。
可是没多久,他们就又退了回来。
这家官驿外头,四周围满了人,他们每个人都紧握着一件武器,不过与屋内那些横刀相比,这里的武器显得五花八门。
屋内,那些身穿官府服饰的守卫,手中握着的横刀寒光闪闪,一看便知是官府统一配备的制式武器。而屋外的这些打手,他们应是来自寻常百姓,手中所持的则是杀猪刀、菜刀、小刀,乃至各种日常生活中的刃器,样式各异,杂乱无章,就连一个小男娃娃手里都拿着一个小木剑。
“大家,有话好说,我乃白虎军裴寅虎裴将军之子裴礼!速速放下尔等兵器,若是求财,尽管拿去!”
屋内昏黄的灯光下,那个断了手指的小二头脸色苍白,黄豆大小的汗珠不断从他的额头上冒出,滑落,显得无比痛苦。
他紧紧地咬着牙关,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却满是愤怒和坚定:“大家伙别信他,他们一行人没有朝廷的官服,腰间也没有代表着身份的鱼符!他们就是和那人是一伙的,是来抢我们村的女人的!”
陆南归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愤怒和不解,他挥舞着手臂大声质问道:“我们为何要抢你的女人?你看看你们这个镇子,荒凉寂静,连个女子的踪影都难以寻觅,我们又能从哪里抢呢?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宋长明此刻心中已有几分明了,他站在屋檐下,目光穿透夜色,望向那群熙熙攘攘的百姓。他沉声开口,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诸位民众,本王乃当今夜王!你们若有冤屈,或是有什么诉状需要申述,皆可交于本王。本王定会公正审理,为你们讨回公道。”
在昏暗的烛光下,一位鬓发斑白的老者,步履蹒跚地拄着拐杖,缓缓地走上前来。他的眼中闪烁着期待和哀求,声音微颤地说:“您能够将我们这些苦难百姓的冤屈,亲自传达至天听?”
那名老者满脸皱纹,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他颤抖着双手,就要向着宋长明跪下,表达他深深的敬意。眼见此状,站在一旁的陆北离赶紧跨前一步,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扶住了老者。
“老先生,您身体要紧,请您慢慢说,不必如此拘礼。”陆北离语气和蔼,眼中流露出关切之情,他轻轻地扶着老者的手臂,让他缓缓地站直了身体。
裴礼在后面直直翻了个白眼。
“这原本是个富饶的地方,山水养人,所以我们这的姑娘出落的特别水灵好看,可是被那姓秦的发现了,他就是贪婪的狼,凶狠地盯着这片土地上如花似玉的姑娘们。他抢走了她们,不管她们是否已经婚嫁,不顾她们家人的苦苦哀求,就连我那还没及笄的孙女都至今未归啊......”
陆北离继续追问,“姓秦?可是秦业?”
“对,就是他!我们连名上报官府,请求官府老爷给我们主持公道!可是那狗官!竟然将我们都毒打了一顿,还帮着那畜生打听谁家还有女子!”
裴礼收了长剑,面色铁青道,“你们这的刺史县令是是谁?竟敢如此助纣为虐!在京城附近都敢如此?!”
老者道,“他们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前些天有个少年起了一把火,将他们全都困在里面,葬身火窟,化为灰烬!”
宋长明缓缓转身,目光如炬地望向裴礼,语气中带着一丝沉重,“你知不知道,近两年来,京城也发生了多起年轻女子的失踪案件?”
裴礼闻言,微微皱眉,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些案件线索极其稀少,连严宽都束手无策。殿下,您今日提及此事,莫非是想返回京城,亲自调查这失踪案?”
宋长明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宋长明轻轻招手,示意陆南归放下手中的刀,沉稳地说道:“对,我与北兄一同返回京城,你与南兄一同前往北狄。”他的话语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裴礼闻言,立刻摇头,断然拒绝:“不行,这绝对不行,怎么能让他和殿下一起?”裴礼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焦急,显然对宋长明的安排感到不满。
“你不行也得行,他们身份特殊,断不可离开大宋境内.....”宋长明说着,看向了一旁站着毫无表情的陆北离,眼含歉意,“他们不能身边无人。”
裴礼还想挣扎一下,“殿下!”
宋长明严肃道,“你别忘了你是去干什么的,这是命令!陆南归你与裴礼一道前往北疆。”随即转头看向陆北离,“你与我一道回京。”
裴礼不得已,道,“臣,领命。”
陆南归也拱手道,“是。”
唯独陆北离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微微点头。
那老者在旁边喊,“大家伙,快把这家伙都收起来,别伤着贵人了!”
周围的百姓听闻这番话后,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将各自携带的刀具轻轻放置在地上。接着,那位老者缓缓走出人群,他眼神坚定,面容肃穆,领头向宋长明深深一拜。紧跟其后,所有的百姓也齐刷刷地跪下,一个个神情虔诚,额头顶着冰冷的地面,异口同声地说:“草民叩谢夜王。”
宋长明连忙将其扶起,问,“老先生可会写字?”
老者道,“夜王殿下可是想要我等的联名诉状?”随后在怀里掏着什么。
老者的手指轻轻地在怀中摸索,终于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宋长明接过纸张,仔细端详,只见那字迹虽然略显歪斜,但每一笔每一划都显得异常坚定有力。
“对。”宋长明接过那诉状,立刻将马车上的马引绳给拆了,对着裴礼道,“我与陆北离兄回京用不上快马,那两匹留给你....”宋长明看了一眼旁边的陆南归,补充道,“.....们。”
裴礼道,“殿下,一路小心。”
宋长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眼神中充满了温暖与坚定,柔声安抚道,“我等你回来。”
宋长明迅速地翻身上马,挥舞着马鞭,与陆北离并驾齐驱,两匹骏马在他们□□奋力奔腾,铁蹄声如鼓点般激昂,沿着蜿蜒的小径迅速消失在视野之外。
二人骑着马,沿着崎岖的山道快速奔腾,宋长明只觉得耳边的风声如潮水般涌动,伴随着呼啸而过的声音,他隐约听到陆北离在说些什么,然而那些话语仿佛被风吞噬,变得模糊不清。
于是,他轻轻勒紧了缰绳,让那匹乌黑的骏马缓缓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目光诚挚地望着身旁的南兄,温和地询问道,“北兄方才说什么了?”
“我问殿下,是不信我吗?”
陆北离勒紧缰绳,稳稳地坐在马上,目光灼灼的看向宋长明,“我现在不仅是北狄送来的质子,还是殿下挟制阿南的人质。”
宋长明没有立即回答,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那双平日里温和的眼眸中,此刻却涌动着复杂的情绪,让人难以捉摸。
他沉默着,仿佛在消化陆北离的话语,又像是在寻找一个恰当的回答。
周围的风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只有陆北离那灼热的目光和宋长明沉默的身影,气氛变得紧张而沉重。
陆北离自小就来了大宋,只和弟弟相依为命,要说信他,也不是没有,但质子本就不能出宫,如今要是在他手上跑了,太子殿下一定会被群臣攻讦。
“殿下,其实我想说,我是想回家的,不过是想光明正大的回,而并非是潜逃出境。殿下大可放心,太子殿下是我恩人,夜王殿下亦是,我陆北离虽无老师教导,但深知何为感恩戴德,何为知恩图报,必然不会陷太子与夜王于不义之地。”
宋长明闻言,满含歉意道,“对不起,但我不能冒险。”
“无事,能成为殿下的人质,也是一件好事。”
起码现下我是你的人。
“何出此言?你明知我是监视你的。”宋长明道。
“殿下可还记得,这只青玉簪。”
陆北离轻轻从怀中取出那根经过精心修复的青玉簪,月光洒落下来,照在那细腻的玉质上,青簪散发出微弱的荧光,静静地点缀着这宁静的夜晚。
宋长明道,“记得,也记得在你手上。”
“所以,夜王殿下亦是陆北离的恩人,陆北离此生难忘。”
“你.....”宋长明无奈叹气,“罢了,先回京吧。”
宋长明转身欲走,这时陆北离却在后方突然出声,“殿下,我的马似乎跑不了了。”
宋长明连忙下来查看,只见陆北离的那匹骏马此刻已经侧翻在地,四肢不停抽搐,显然是受了重伤,无法再站起来。
“你和我骑一匹吧。”宋长明无奈之下只得与陆北离,两人共骑一匹马回京。
宋长明在前面专心操纵着缰绳,陆北离却在后面,轻轻的将手向前拦住宋长明的腰身,他在后面道,“殿下,可否慢点,在后面颠得慌,想吐。”
“那好吧。”
宋长明放缓了马速,这时注意到了自己的腰身被陆北离的双手圈住,他微微转身,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目光触及陆北离的容颜时,却发现他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眉头紧蹙仿佛忍受着无尽的痛苦,斜倚在他的肩膀上。
“北兄?陆北离?你怎么了?”
“无事殿下,旧伤了。”陆北离缓缓地将头抬起来,原本紧抱着宋长明腰身的手也渐渐松开了。他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歉意,语气中带着几分谦卑,“冒犯了殿下,实在是对不住。”
宋长明见他面色苍白一副痛苦的模样,关切道,“无事,你这样在马上不安全,就暂时靠着本王吧。”
“多谢殿下。”陆北离在宋长明视线不及的暗影中,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深邃而狡黠的笑意。他不枉费特意用了端木溪精心调制的毒针,将马给毒死。
“你的旧伤是?”宋长明问。
“殿下想知道?”陆北离的声音似乎变得有些沙哑。
宋长明见他没直说,就道,“你若不想说,那便当本王没问。”
“殿下既然问了,我怎会不说,这伤在背部,是肃王和秦业幼时拿刀砍的,没有及时救治,烙下了病根。”
宋长明疑惑问道,“你为何当时不去找我皇兄?”
“当时是肃王和太子殿下分庭抗争,我一个敌国质子,太子殿下帮我,就会被肃王扣上通敌之嫌。”
“那你如今这两年怎的又和我皇兄在一块了?”
陆北离他看着殿下,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的笑道,“殿下这是又不信我了?”
“没有,好奇罢了。”宋长明操纵着缰绳,换做轻松的口气说着。
“那时,太子殿下已经在朝堂上远远压制肃王了不是吗?”
“你说的也对……只是你和南兄……”
宋长明的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忍之情,他在肃王面前低头,忍受着屈辱,都是为了太子能稳固地位。宋长明回想自己方才的行为,竟然还想利用陆北离作为人质,这让他感到无比的内疚和羞愧。
“殿下,无事,此番回京,不就可以扳倒秦家吗?”
“只怕是……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