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贱民!又做什么了吗?!!”
厚重华丽的床帏‘呼啦’一下掀开,一个穿着睡袍的金发的“大拇哥”怒吼着跳出来。
“菲尼亚斯陛下。”侍从推了推眼镜,对那人恭敬道。
是的,这位就是那广场上的金像、与居民家中画像去掉“滤镜”的本尊,脖子大脑袋小,尊容好似大拇指一般的巴杰尔·菲尼亚斯陛下。
眼镜侍从日常在内心如此腹诽道。
“戴文!”
“是,陛下。”被叫做戴文的的侍从面上一片平静,开始了他的汇报。
“昨天换金所上报,有海贼携大笔赃物前来兑换货币……”
“海贼?!什么海贼?进来城市里了?!多少人?多少悬赏?”
捕捉到可能代表危险的字眼,菲尼亚斯立刻像火燎了屁股一样弹起来,“怎么都没人护驾!一群吃干饭的……”
“是两名年轻的男性,没有悬赏。”
说实话,戴文也不知道这种没有悬赏没有船、甚至连旗子都没有的两个愣头青跟海贼能有什么关系。
但既然他们带着金银登上了这座岛,那就必须是“海贼”了。
“哦,那没事了。”
闻言国王陛下立刻又躺了回去,一脸鄙夷:“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赶紧把那两个小贼处死,把赃款收回来,那些都是属于这个国家的财富!”
“是,正准备如此。”戴文继续道:“然而后续有收到消息,格菈迪奥菈出现在换金所附近,与两名海贼有所交集……”
菲尼亚斯又跳了起来,这次脸上挂上了笑容。
“哈!我就知道!那个贱民终于露出马脚了!勾结贼人,这可是重罪!死刑!”
两次被打断的戴文又推了推眼镜。
“确实如此陛下。”
他说:
“可恕我直言,老陛下可能对此会有异议,仅凭这样的罪名无法说服老陛下不干涉陛下的决策。”
菲尼亚斯又躺了回去。
不过这次他躺得可不怎么平,胸口‘呼哧呼哧’大力起伏着,脸色逐渐涨红……
“我忍不了了!那个老东西!!”
“拇指山”终于爆发,张牙舞爪的跳下床。
“明明我现在才是国王!凭什么还要顾忌他?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是不是?戴文!”
“当然,陛下。”
菲尼亚斯那张和脖子丝滑衔接、不分你我的脸上,本来就不怎么端正的五官在激动的情绪下更加歪斜,他鼻孔子出气,脚下不停来回踱步。
“那个贱民,那个贱民……”他咬牙切齿地咒骂着,脑子里这辈子所有不顺心的事都一股脑翻了上来。
那个贱民,区区一个不受宠的侧妃的孩子,一个女人!偏偏要事事与他作对!明明小他两岁,个子却一直比他要高,课业上也总要抢他的风头,就连送他出国游学那死老登也要让她一起。说什么是为了保护他,但要他说就是那老东西偏心!
那贱人也总是装模作样的不说话,但他知道这人比谁都要心机深沉!狼子野心!
果然在他登上王位后,那女人就坐不住了,开始频频和他唱反调。
还有那个什么闹鬼的破船!
该死的木匠竟然敢欺骗他,明明是被诅咒的的邪物竟敢骗他是“船灵”,手下还有那样的疯子,一定是从一开始就图谋不轨!
“一个两个的,都和我作对……戴文!我不管那老东西什么态度了,反正我就是要那贱人死!立刻!”
“好的陛下,那么还有罗织罪名这个选项。”
戴文平静给出回答,菲尼亚斯立刻眼前一亮。
“就是这个!不、不不、怎么能说是罗织罪名呢?那女人分明早就有谋反之意!”他语气一转煞有其事地肯定起来:
“从之前那件事我就看出来了,送她去服侍天龙人有什么不好?那家伙本来也只有长相沾了和英俊的我长得像这一个优点!”
戴文:“……”
只见菲尼亚斯越说越有灵感,表情逐渐“开朗”地眉飞色舞起来。
“是的,一定是这样,都是那个女人在搞鬼,勾结海贼也是,闹鬼和船工杀人也是,那些屁民不懂得感恩戴德也是,都是格菈迪奥菈那家伙在背后诅咒我!那家伙…那家伙……”
歪斜的眼里划过一缕精光,这一刻,他福至心灵想到了那亘古以来向来无往不利的罪责——
“那家伙一定是个魔女!!”
窗外的天空,阴云开始逐渐遮蔽太阳。菲尼亚斯从自己精妙绝伦的归因中脱离出来,转过身,对身后的侍从问道:
“这作为罪名怎么样?”
“是,”戴文点头:“屠戮王卫、巫蛊乱朝、煽动民心,这些确实是无可救药的可怕罪行。”
“那么就以此为由,属下这便去捉拿罪民格菈迪奥菈。”
“快去快去。”
菲尼亚斯再次躺下来,这次终于十分安逸。
他望着窗外。
最近倒霉事频频发生,搞得他心神不宁,但不管怎样,只要能借此干掉格菈迪奥菈他的心情就能舒畅大半。
他得意地笑起来:“剩下那什么劳什子鬼船…呵,本王才不怕呢!老鼠上校已经答应我亲自出马过来助我,管他什么神神鬼鬼的,都给我在军舰的炮火下变成海渣吧!”
戴文寻思那老鼠上校怕不是过来助你,而是又来度假顺便刮你油皮来了。
不过,他当然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是的陛下。”
他只是如此应答着,躬身退出了国王的寝殿……
……
“哟,宰相大人,这次又带来了什么旨意?”
宫殿的中庭之中,戴文找到了那个果然又在游手好闲着偷懒的人。
身着铠甲,挎着重剑的高壮男人正在花丛中,堵着一个手足无措的小侍女。
戴文清楚这人的德行,他把这身沉重的行头穿着这般整齐,绝不是因为他多么尽职尽责不放松警惕,而是他觉得着一身更有魅力,或是更让人不敢反抗,这两者之中的随便哪一个。
看见戴文的到来,那人放开了拦路的手,小侍女也顾不上行礼,如释重负地跑开。
“克莱格军士长。”
戴文叫出对方的名字与职称,然后没有多一句废话,直接道出了来意:
“国王陛下要抓捕格菈迪奥菈,她现在是霍乱国家的罪人。”
“真冷淡啊,连句寒暄都没有。”
克莱格状似受了冷落一般摇摇头,然后,在对方一言不发完全不给台阶的寂静中,才抱起手臂说起正事:“前公主殿下啊,国王终于憋不住又要跟她过不去了?行吧。”
他轻描淡写地应下,又随口问了句:
“那么,我猜这次也没有搜证的环节?”
“别说没意义的话。”
戴文回答他。
克莱格大笑:“哈哈!好好好,对我来说当然是再方便不过,这就遵命。”
“但是。”他又沉下声来,斜眼看向戴文:“那个女人确实是个棘手的家伙,要怎么让她乖乖就范你应该有什么点子吧?”
戴文反手丢给他一个卷轴——
“照这样做。”
克莱格接下来,打开迅速扫了一眼内容,又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不愧是文官做到头的宰相大人,真是会说啊!”
“看来多亏你,这次又能轻松复命了。”
说罢,他凑近,胳膊肘杵了杵戴文状似亲近道:“等这件事办下来,那个笨蛋国王也该撒钱给我们了,怎么样,到时候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好歹都是同僚……”
戴文退一步躲开:“不,请容我拒绝。还有不要用如此不敬的词称呼国王陛下。”
克莱格的脸色冷下来。
“呵呵。”他轻笑一声,恢复了那副百无聊赖的轻浮样子:“这就没意思了,你可是聪明人,我可不信你真就对一个……这么忠心。”
中间的哪个词,他没有说出声,但任谁都能猜出,能填进这个空里的大概是和“聪明”相反的某些名词。
“请慎言,克莱格军长。”
戴文只是推了推眼镜。
“我当然全心全意效忠于王权。”
……
“切,妆模作样的家伙。”
克莱格冷眼看着戴文离开的背影,不屑地啐了一口。
“劝你别和他多费口舌,那种人和他套近乎也没有好处。”
他身后传来另一道声音,克莱格回头,冲来人无所谓地晃晃手里的卷轴。
“你都听见了?布莱恩特,这活儿也有你的份。”
来人同样是一身军装,神情更加沉稳、年纪也更大一些,身形没有克莱格那么健壮,甚至还顶着啤酒肚。
“我懂的,”克莱格拍了拍走到身旁的那人的肩:“那样的“正经人”和我们这样的野蛮人处不来,不过那又怎样?即使他能哄着蠢货国王,也只是个做案头工作的书生而已。”
而叫做布莱恩特的人捋捋卷曲的胡子,对不以为意的克莱格摇了摇头:
“你以为他爬到这个位置靠的是智谋吗?”
“不是吗?”
“不。”布莱恩特的声音低下去:“那家伙……”
……
无聊的家伙。
从中庭走回到偌大的议政厅,戴文面无表情地想道。
他一进门,便有人簇拥上来。
“辛苦了,戴文大人!”小官员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一边搓着手。
“呀嘞呀嘞这次也是,陛下还真是又给大人出了个难题呢,也就是大人这样的能臣……”
“没什么难的。”
他的溜须拍马被当事者干脆截断。
戴文没有看他,径直向前走过去。
这样的“工作”单纯的很。
他想。
毕竟他又不是要做什么的尽善尽美的好事,根本没有思考太多的必要。
“权力这东西,就是为了让一切变得简单。”
而饲育权力的方法,就是要让上位者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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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口镇,骚动骤起。
端着枪带着刀的王城护卫军大队毫无征兆地扫过街头,将市场里一如既往做着生意的人群包围起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一头雾水的人们惴惴不安。
人群之中,柚子和夏多克老板正挑着菜,也被不由分说地围了起来。
“欧伊科特的全部国民注意!国王有令!”
带头的队长举起手中的卷轴高声道,人群安静下来,面带疑惑地听着他照着那手令宣读:
“前王室成员,巴杰尔·格菈迪奥菈已被确认犯下勾结海贼、策反船工咒杀无辜者等多个危害王庭,危害国家的罪行!罪无可赦!然而国王陛下慈悲,念在此人曾为王室一员的情面上,愿网开一面,只欲将其抓捕圈禁于王宫之内,保护国民免受其害。”
“国王陛下深知此人狡猾,善蛊惑人心,已蒙蔽了港口镇的民众,但陛下宽宏大量愿既往不咎,只要交出此人,诸位便可安然无恙……”
“这不可能!”
一道清脆响亮的声音打断了他。
“柚子!!”
夏多克老板伸长了手,却没有抓住那人身后的背带,那抹亮黄色的身影冲了出去。
“格菈迪老…格菈迪绝不是这样的人!”
柚子仗着身形娇小窜到了人群的最前方,她站出来,与那些黑洞洞的枪口无畏地对峙。
“格菈迪她一直在倾尽所能帮助周围的人,从来没有做过一件恶事,大家都看在眼里!”
女孩澄澈磊落的眼中、有什么明亮得刺眼的东西燃烧着,她向身后的众人伸出手:
“这里的人都可以为她做担保!一定有什么误会!”
周围的人也纷纷互相对视、意动起来,向前迈出脚步……
“拿下她!这人也是叛逆的同党!!”
那宣令的队长一挥手,大声怒呵,身后铠甲鲜明的军士们气势汹汹的拥上来,瞬间将出头的女孩掼倒在地!
“放开我!!…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