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最初,莱拉·阿什博恩只有有一把漂亮的象牙柄的小刀,这把刀可以裁开她私藏的爱情小说。在修道院里十分有用。
后来莱拉穿过来了,她在不好看的修道院制服裙上缝上口袋,把刀子装进去,大胆地揣着小刀到处跑。离开了修道院,她把所有的裙子都缝上口袋,还是带着刀子到处跑。
这个时代太危险,太危险,莱拉没有勇气不带武器出去。要是有一天,她能够得到一只很小,很小的,很隐蔽的小手枪,她也许就不会随身带着刀子了。
莱拉没有笑,她笑不出来,完全笑不出来。不是因为她把刀子架在了安娜这样一个快死的人脖子上,她觉得自己没错。现在,莱拉唯一的希望就是安娜会在忏悔中说出实话。
莱拉:“你应该对我忏悔。”
安娜的声音在打颤:“我忏悔,阿什博恩小姐。”
莱拉:“我希望得到一个解释,为什么你的手帕浸透了颠茄汁液,如果我的贴身女仆没有把她放到你的脸上,你是不是要把有毒的手帕,要把足以致人昏迷的有毒手帕捂到我的脸上?”
安娜的手摸索着,她想要把被子拉上来,她在发热,高热,在夏天也感觉冷,睡衣给刀子划破了,被子也在刚才喝酒的时候滑落了,她害怕,害怕极了!
安娜否认:“不,小姐,我没有想过那样做。”
莱拉:“这么说,你是无意中用颠茄的汁液把手帕打湿喽?”
莱拉把小刀立起来一点,这样,紧贴安娜脖子的就不止是刀刃,而是整个冰凉的刀片。
安娜:“是查理,是我的爱人。”
安娜开始哭。
而莱拉没有一点给她擦眼泪的意思。
莱拉:“查理什么玩意?”
她简单粗暴地问。
安娜抽抽噎噎地说:“查理·贝茨,我是在伯爵夫人外出听歌剧时认识他的,他答应要让我做贝茨太太。”
莱拉越听越不像话,她仔仔细细地安娜这张脸打量了三遍:“你几岁了?”
安娜回答:“十五岁了,小姐。”
莱拉眼前一黑,她真是服气了。先是有十三岁的小女仆玛莎,现在又来了一个十五岁哭着喊着要当“贝茨太太”的玩意儿。
安娜说:“小姐,颠茄手帕不是给你准备的,是给伯爵夫人准备的,她是一个坏透了的女人,上帝啊,她真的坏透了。”
肯特伯爵夫人的确没用处,她娇滴滴的,喜欢奢侈,喜欢奇异的珍宝,喜欢绫罗绸缎,喜欢遇到一点什么事就大声尖叫,还要拦着想去解决问题的人来安慰她。
但要说坏透了,莱拉觉得肯特伯爵夫人罪不至此。
莱拉问:“她把你怎么样了?”
安娜的眼泪有些混浊,不清澈,莱拉想这是因为屋子里的灰尘太多了。
安娜大声说:“她说我想要结婚真是忘恩负义!”
莱拉又是眼前一黑。
这些人真是个顶个的奇葩!说年龄不够不能结婚是很合理的,说结婚就是忘恩负义是什么鬼。
莱拉不可思议地问:“你是雇佣来的仆人,不是卖身的奴隶,难道不是这样吗?”
安娜死死地咬着她的嘴唇,睫毛一抖一抖的,脸烧得很红。
“阿什博恩小姐,不要告诉伯爵夫人,我求你了,我知道我不能说主人家的坏话,可是我就是这么想的!凭什么她一个星期给我两个先令就买了我的一辈子呢!”
安娜说着又倒在了枕头上:“给我酒!给我酒!”
莱拉把酒瓶给她喝了一口,立刻又夺过来了:“你说你的那个贝茨是什么人吧。”
安娜:“他做卖手帕和腰带的生意,总之就是人身上的那些漂亮小物件,生意很好。伯爵夫人拒绝我结婚后,我就找到查理,我说要和他私奔,还说我恨透了伯爵夫人。”
看看这间简陋的仆人宿舍吧。这么小的地方,还是两个女仆一起住的。走路的力气一大,连墙皮都震下来了。
莱拉现在完全可以想到后来的事情了。这和她的推测有些许出入,但是不多,就算是福尔摩斯来了也算不出安娜是为了爱情做这些的。
安娜接着说:“她说我结了婚肯定侍候不好,我说辞职,她说她离了我找不到这么好的女仆,我想要逃走,她说她有办法让我再也找不到女仆的工作!本来,我很乐意婚后停止工作操持家务,可是她竟然敢威胁我!伯爵夫人竟然威胁我!”
莱拉把酒瓶放到床头柜上,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不言不语地看着安娜。莱拉把刀子收起来了。
安娜居然笑出来:“没关系的,阿什博恩小姐,你可以杀掉我的,我已经做完忏悔了,我想你一定和伯爵夫人是一路人,不过你的胆子比她大多了,大多了!”
莱拉:“那条野狗呢?”
她的刀子又抽出来了,对着一个十五岁小女孩抽出来了。莱拉觉得手臂酸痛,事情不应该这样,莱拉·阿什博恩的身体只有十六七岁,比因为颠茄中毒躺在床上的安娜大一岁。
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拿着刀指着十五岁小女孩。
而且更加离谱的是,十五岁小女孩为了“成为某某人的太太”这个目标想要给一个中年女性下毒,却毒到了自己。十六岁的小女孩呢,完全是出于自卫,因为十五岁小女孩的谋杀计划威胁到自身了。
荒唐。
莱拉面无表情。
她总算是知道什么叫做把人变成鬼了!
能够增进对知识的了解真是太棒了,但事实上,莱拉情愿永远不要真正理解这样的话。永远不要!她情愿自己只把它们当做书本上的理论,只会机械背诵,无奈,她知道它们,并且开始理解它们了。
安娜:“野狗,野狗和我有什么关系?”
莱拉:“不要装了,安娜。我敢说查理·贝茨不止对你说了这些,你想要谋害的人除了伯爵夫人,还有我和我的……”
说什么?我的贴身女仆玛莎?
莱拉感觉自己也颠茄中毒了。她在颤抖。
“还有我和我的玛莎。”
莱拉把玛莎当做好朋友,当做小妹妹。她永远不可能把她当做所谓的贴身女仆,这个职位无非就是一个幌子。
莱拉硬下心,挥刀,刺向安娜的腰腹部。
她的力度把握的很好,正好捅穿被子,刺透睡衣,还刮破一层皮,留下淡淡的血痕。
莱拉:“如果血流成河的话,卡罗琳肯定会吃挂落,没有人会惩罚我,但是有人会惩罚她,洗衣女工也会恨你,这些人,全都会诅咒你的灵魂。”
莱拉几乎要落泪,但是使泪水落下的力量化作了一个神秘的微笑,她在笑,嘴角向上翘,嘴唇没有抹亮晶晶的唇釉,这个时代没有唇釉,但是依然反射出金属光泽。
安娜揪住胸口处的睡衣,啊了一声,没有倒下,因为她已经躺在床上了。
安娜:“好吧,如果你这么想知道,为了你的灵魂,我也不愿意你犯罪。我说就是了。”
莱拉:“非常好,请说吧。”
安娜:“前天,查理翻墙进来,我和他见了面,说了伯爵夫人的情况,我说完想走以后,他给我出了主意。”
莱拉点头:“巨嘴鸟标本是你故意没有放好的,马车上,你也是故意在颠簸的时候碰了我一下,这样,帽子就掉下来了,是不是,安娜?”
安娜也在笑:“你真的和他们说的一样,特别聪明。阿什博恩小姐,凭什么你有钱,有地位,还这么聪明呢?凭什么!”
莱拉一针见血:“但是你要杀我。”
安娜哭泣:“不,不是这样的,你肯定不喜欢永远断不了的舞会和宴会,不喜欢一天换五套衣服!查理说费金很想要雇一个机灵的姑娘,所以他安排赛克斯把狗放在那条路上!”
安娜:“马车被劫走,你就自由了,你就会和我一样自由,懂了吗,莱拉·阿什博恩小姐!”
她一字一句地吐出来莱拉的全名。
莱拉:“我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你还是会叫我小姐。”
莱拉有一种把酒瓶砸到安娜头上的冲动但是她克制住了。手臂的肌肉紧绷绷的,随时准备捅进安娜的身体。
莱拉:“按照你说的,就是你配合你所谓的情人,查理·贝茨,要劫持马车,他们的□□里有个头儿,叫费金,你多半是把我的事告诉贝茨或者干脆是直接给费金说了,所以他还想要绑架我。”
安娜拼命摇头,莱拉一点不担心她的头会摇掉了。她不会主动让安娜的头掉下来,她的头掉下来也不会拍手叫好,看到她的头掉下来,说不定还要难过,但是她还是一点不担心。
安娜:“你说什么啊,我的查理怎么可能是□□的!”
莱拉:“考虑到附近就是圣吉尔斯贫民窟,我觉得他就是一个少年犯。手帕的生意就是当扒手。”
安娜:“绝不可能!”
莱拉拿起她的手指,刺破了,用血把把指尖涂满,在纸上按指纹。
她做这一切时心里没有任何感觉,大概是因为之前在吕西安身上做过一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