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也是刚踏入这栋楼就晕了过去，醒来在九楼？”苏萦怀听着江朔说他的经历，陷入沉思。

“对，”江朔点头，继续平静地讲述，“我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你，可是哪里都没有。我从九楼找到二楼，每个房间都进去看过。”

“当时我正在这里搜着，突然听到外面一阵撞击的巨响，然后有人下楼梯奔跑。我不敢妄动，靠在房间内壁上观察情况，接着我就看到了你。”

“哥哥，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苏萦怀想到断头人，心情有些复杂。他把自己和江朔分开后的遭遇捡重点说了，最后提到它时，怅然若失：“我不知道它为什么哭，我问它是谁，可没等到它的回答，它就消失了。”

“它到底是谁？它好像很开心，但我觉得应该难过的。”苏萦怀怔然，喃喃自语道，“我真的认识它吗？可是为什么我一点记忆都没有。”

他心中空落落的，五味杂陈。一切又陷入了新的一轮谜团漩涡，引诱苏萦怀继续深入探求真相。

江朔眼神幽深，扶着苏萦怀的下颌，微微抬起，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永远陪着你。”

近在咫尺的人许下誓言，苏萦怀沉默地回应他。

良久，苏萦怀收拾好心情，盘算下一步行动。江朔说他从九楼开始每一个房间都去看过了，但他却没有看到断头人。他们都是从九楼醒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遇到过对方，江朔也没有听到那震耳欲聋的砸门声。

至少说明当时他们不处在同一个空间。那么，现在呢？

苏萦怀将自己疑惑道出，江朔也开始琢磨起来，他用拇指摩挲着自己的食指关节，思忖片刻后，他提议道：“我觉得，最简单的办法，是去九楼看一下那个房间。”

被江朔一点，苏萦怀豁然开朗：“你说得对，我们这就去！”

两人很快就到了九楼，烟雾依然弥漫四周，空无一物的长廊让苏萦怀眉头一皱。他不死心地按照记忆里发出巨响的房间位置走去。

没有这个房间，准确地说应该是，不是同一个房间。那个房间的铁门已然被断头人踹开，然而这一层的门全部都完好无损。

这里是江朔的时空。

苏萦怀轻轻一扭，铁门被打开了。里面的陈设和他那时通过小窗口看到的一模一样，只是地上缺少了脚印。

他来到窗台，站在那人曾经站过的地方，往窗外望去，只能看到白雾茫茫，天地一色。

它为什么要趴在这里呢？

如果昨晚他看到的就是这个房间，那么和他有着相同样貌的“他”又在哪里？

无数疑问占据苏萦怀的脑海，思绪纷乱，以至于他没有发现江朔悄然靠近，站在他身后。

半晌，苏萦怀放弃了，他转身，顿时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笼罩在面前，封住去路。苏萦怀的心猛然提起，因为刚才还在思考断头人，过于相似的场景令苏萦怀一瞬间将两个身影重叠起来。

苏萦怀被吓得退一大步，后腰撞上窗台，痛感随之席卷而来，他下意识嘶了一声。

下一刻，苏萦怀的手被握住，身体落入熟悉的怀抱中。

苏萦怀僵硬了一会，察觉是江朔，埋怨道：“江朔，你怎么不开灯？吓我一大跳。”

暗中的江朔声音喑哑，他屈指敲了敲手电筒的金属外壳，解释道：“没电了。”

苏萦怀接过手电筒，试着按了几下，毫无反应。

还真没电了。

苏萦怀摸出自己的手机，此时电量仅仅剩下13%。右上角的红色小电池发出警告，再给它下达任务就要宣布罢工了。

破手机耗电那么快，苏萦怀决定出去就换一部大电池容量的。但在此之前，他只能忍气吞声。

苏萦怀戳了戳江朔的胸口，理直气壮道：“手机给我。”

江朔迟疑片刻，从口袋里翻出自己的手机递给苏萦怀。苏萦怀驾轻就熟，指纹解锁，下拉点击手电筒一气呵成。

他的锁屏是苏萦怀的一张抓拍照，是他们刚认识没多久时偷拍的，指纹解锁的位置在人物的腰腹，每次他按着都觉得有一种隐秘的羞耻感。

苏萦怀握着住手机，无意识地滑动桌面，平时偶尔看见不觉得有什么，现今在黑暗的环境中，让这张偷拍照的窥伺感越发突出，想着要不要提议江朔换一张屏保。

这时，江朔自然地接过手机，啪的一下锁屏。

“我拿着吧。”

苏萦怀撇了撇嘴，低声道：“小气。”

“我这不是怕哥哥一直举着累吗。”江朔辩解道。

苏萦怀更小声：“看小说的时候倒也不觉得累。”

闻言江朔一顿，敏锐地从苏萦怀话中嗅出一股酸味，霎时被他可爱到，同时也为对方吃醋而感到高兴，因此语气中都带着一丝甜蜜：“我以后不看了。”

“别，我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爱看就看，这点小事我又不管你。”这是实话，苏萦怀还没有到真要吃这种醋的地步，适当地表达醋意向来都是他们之间的情趣，可以很好地增进感情。

江朔不置可否，笑着轻捏了一下苏萦怀的脸。

房间乏善可陈，苏萦怀转两圈就观察完了，没有任何异常之处，一个普普通通的双人卧室。

“这里四楼及以上的房间虽说家具齐全，但都没有生活痕迹，从三楼开始才有衣服和日常用品，这里应该是福利院的宿舍。”江朔把自己之前搜查到的信息全盘托出。

苏萦怀点头，同意这种说法，可有一点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只有二十几个孩子，房间却有那么多？”

“现在少了而已，以前的时代，”江朔说到这里，像是讽刺似的嗤笑一声，“福利院的孩子可不少。”

苏萦怀讶然瞥了江朔一眼，没想到他还了解这些，平时可半点没看出来。

这一眼江朔几乎秒懂，失笑道：“我可是校青协的志愿者。”

苏萦怀当然知道，他好奇：“那你去过福利院吗？”

“去过。”江朔偏过头，不辨喜怒，“我们的市福利院，曾经去过一次。”

“是不是和这里差不多？”

“不是，差很多。”江朔摇头，“市福利院翻新过，设施和人员保障比这里好多了。”

苏萦怀瞧了瞧四周，这所福利院确实已经比较老旧了，九层高的楼甚至没有安装电梯，很多地方设置在苏萦怀这个非专业人员看来都不合理。

比如说窗台的防盗网，虽说可以防止孩子意外跌落，可一旦起了火灾被困里面根本自救无门，活脱脱成了受刑室。

苏萦怀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他将画面赶出自己的脑海，不再多想。

“这里没有线索了，我们去其他地方找找吧。”

两人把整栋楼的房间都翻了个遍，什么也没有发现，好像这里真的只是一所普通的废弃福利院。

不知道外界过去了多久，苏萦怀倒也没有感受到饥饿。他们重新回到一楼，望着神秘又诡异的宿舍楼，一时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双双陷入沉默之中。

苏萦怀喉咙发痒，掩唇咳嗽两声，加之放松下来后越发困了，甚至感觉现在睡上一觉也未尝不可。他瞅见没事人似的江朔，心理及其不平衡，不禁反思，他的身体真的那么弱吗？

他在心底默默给出去后要做的清单加上第二条：勤加训练，报一个健身课。

这时苏萦怀听到旁边传来隐隐约约的笑声，他以为是江朔，恼羞成怒：“笑什么？”

江朔声线平静，不带任何起伏：“我没笑。”

苏萦怀一惊，他蓦然向笑声来源方向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树下，有两个小小的身影，笑声正是从他们那发出的。

江朔和苏萦怀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抬脚出动。一楼雾大，两人距离他们还剩两三步时才看清逐渐看清面前的景况。

那是两个男孩子，看身形应该都在小学到初中之间。他们背对着苏萦怀，左边的孩子低着头，手边露出半面书角，正在讲故事。另一个则只是坐在那动也不动，不知道在做什么。

苏萦怀莫名觉得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他听得不太清楚，故而又往前迈了一步。

“……百慕大三角……失踪船只……塞勒斯特号……”

苏萦怀猜测男孩手上捧着的书是《世界未解之谜》，孩童时代的他也很爱看这类型的书，后来才知道，里面有很多故事都是编的，为此他还难过了一阵。

没想到能遇到小同好。

苏萦怀勾起唇角，对男孩的好奇更重。他玩心顿起，撇头对江朔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想要悄悄靠近男孩身后看清到底是什么书。

谁知苏萦怀光顾着偷看，没留意脚下，他一脚踩在了枯枝上，脆弱的树枝不堪重负，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前方的小男孩听到动静立刻转过头来。

苏萦怀倏然瞳孔紧缩——

那是小时候的自己！

怎么会？！

一阵天旋地转，苏萦怀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