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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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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素衣垂首看了看奈何剑端残存的黑雾,重复了一遍:“明川……”他笑了笑,“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我了。”

景明拂去暗淡下来的阴幡符文:“没想到你还活着。”他眼底蕴着一丝阴冷的扭曲,“奈何剑下从未有过活口,你这一剑斩下去,这三千阴兵便不可再入轮回,都道明川心若菩提,没想到你竟如此狠辣。”

他自己用阴兵用得顺手,也不知道哪来的脸皮说这些。

祁素衣觉得有些好笑:“不才,我这人呢,没什么兴趣爱好,落井下石算一个。”

景明危险地眯了眯双眼,不由自主地抚上拇指上的扳指,刚想上前一步,他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生生顿住,冷笑道:“即便是你又如何?真当这里还是曾经的慵城吗?”

“你什么意思?”

蓦地,景明猛一挥袖,两颗雷火弹自袖中射出,祁素衣飞身后掠闪躲,等到烟尘散去,景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中。

他方才留下便是为了拖住景明,眼下约摸着林池鱼几人已经到了客栈,便没再追。

他收了剑,拍拍衣角沾的尘土,刚转身走了几步,突然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剧烈的疼痛仿佛从体内的各个部位向外渗漏,带来令人心悸的空洞感,他瞬间便唰地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阵眩晕来得比先前都要猛烈,祁素衣腿软得挪不动步,只得就地而坐先行调理,等到勉强将险些撕裂的魂魄修补后,天已经擦黑了。

彼时,林池鱼在客栈里急得团团转,一边还不时被原清辰指挥着拿这拿那,焦头烂额之下一不小心打碎了一只茶盏。

原清辰正运功替南封护着一丝心脉,闻声啧了一声:“冒冒失失的干什么呢?”

林池鱼弯腰捡着碎片,心里一团乱麻,又被割破了手,索性将手里的碎瓷片往桌上一扔:“都过去这么久了,他怎么还没回来?”

原清辰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瞎操心,他能有什么事。”

林池鱼转过身来:“我跟你说,他那幅样子明显就是身体不好,本来就阳气不足,那乱葬岗又阴阴沉沉的全是阴气,万一他招惹上什么……”

原清辰心里嗤笑,要是真叫那姓祁的碰上了脏东西,还不知道谁招惹谁呢。

又见那小子实实在在的担心样子,便纡尊降贵地开了尊口:“他好歹也有个仙师的名头,总有保命的法子,我认识他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吗。”

林池鱼嘟囔了句什么他没听见,盘腿坐在身前的南封突然咳了一声,缓缓睁开双眼。

原清辰不敢停手,一边运功一边问:“感觉怎么样?”

南封的气色比刚出来时好了太多,至少看起来不像是马上就一命呜呼了。他喘了口气,声音很虚:“多……多谢,暂无大碍。”

屁。原清辰心道。

心脉浮浮沉沉,明显是靠他的内力强撑着,撑不了太久了。

又听祂问:“祁……祁先生在何处?”

“还没回来,应该是快了。”

话音刚落,楼下便传来小二的招呼声,一阵听起来有些沉的脚步声从楼梯传过来,不多时,房门被轻轻叩响,又隔了几秒,祁素衣才推门进来。

林池鱼悬在嗓子眼里的心总算落了下去,迎过去抬起胳膊搭上他的肩,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你可算回来了,本少爷还以为……你怎么了?!”

胳膊搭上肩膀的刹那,祁素衣明显地往林池鱼一侧歪去,像是不堪重负一般。林池鱼吓了一跳,忙拿下胳膊双手扶住他:“喂,你可不要吓我啊!”

祁素衣闭了闭眼睛,呼出一口气,拂开林池鱼站直身子,将滑落在身前的长发撩到背后,白了他一眼:“从乱葬岗到这里足足有数里,我这没车没马的,走回来很累的好吗?”他挥了挥手赶人,“还挡在门口呢,想累死我吗?”

见状,林池鱼松了口气,松开双手让祁素衣进来:“谁叫你轻功这么差,好好练练吧你。”

祁素衣走到桌边坐下,拿了只杯子倒茶抿了一口,不与他计较,但握着杯子的手微微发着颤,便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杯子。

原清辰默默看在眼里,心里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南封示意原清辰停下运功,静坐片刻后蓄力起身,祁素衣皱了皱眉,走过去按住祂:“你身体尚虚,有什么事坐下说。”

南封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那缕十六的头发摊在掌心:“林少侠把它给我时,我就知道你们为何而来了。”

“……”

南封面庞柔和,即便虚弱至此,周身气度也是温柔的。他看着掌心的头发,目光带了温度,轻声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在找我。”

祁素衣道:“你就是十六口中的那个哥哥?”

南封点头。他看了眼桌上的碎瓷片,拿起来在手指割了一道,血珠顺着手腕滴落到头发上:“这个故事有些长,诸位,不妨亲自来看看吧。”

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蒸腾而出,将四人柔柔地包裹在内。白雾尽头有些刺眼,祁素衣不由眯上双眸,再开眼时,已经是十年前的深秋。

那时景明十五岁,已经稳坐红袖招头牌,一夜值千金。那天他像往常一样,在曾经乞讨过的小巷溜达,一身绫罗绸缎,街边的小乞丐呆呆傻傻地盯着他从眼前经过,视线都不会拐弯了。

他随手买了一串糖葫芦,也没胃口,便拿在手里任由晶莹的糖衣一点一点化掉。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怯怯的清脆童音:“哥哥……”

景明挑了挑眉,转头看过去。

身后的小童绞着手指,怯生生地看着他手里的糖葫芦,生得粉雕玉琢,一双大眼睛干净得一丝尘埃都没有。

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饶是景明都愣了愣。

那小童见他不应,便又唤了一声:“哥哥,那个糖葫芦……”

景明反应过来,扬了扬手里的糖葫芦,将化未化的糖液晶莹剔透,“你想要吗?”

小童有些局促,雪白的脸庞浮上一抹薄红,犹犹豫豫着:“我……”

景明笑了笑,把糖葫芦凑到嘴边咬了一口,嚼出“咯吱咯吱”的脆响,眼看着小童愣在原地,他弯腰凑近,笑眯眯道:“晚了。我不喜欢磨磨唧唧的小朋友。”

小童盯着他的嘴角,好像有点伤心。

景明站直身子,“想吃糖葫芦?”他顿了顿,还是笑眯眯道,“我带你去个地方,那里你天天都能吃到糖葫芦。”

小童眼睛一亮,脆声答应了。景明便用那只牵过不知多少孩子的手拉起他的手,顺便把剩下的糖葫芦塞给他,那小童惊喜地接过咬了一口,满心满眼的开心。

景明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唇角。

但还没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一声唤:“十六。”

这着实是一把好嗓子,像初春新雨那般干净清透,尾音微微下压,又听着温温柔柔。

名唤“十六”的小童迅速转回头去,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南哥哥!”

景明撒开十六的手,回身看过去。

小巷有些拥挤,但来人却像是站在一尘不染的神坛,眉眼间带着浑然天成的神性,宽衣广袖,让他不由地想起儿时话本里的仙鹤。

见景明看过来,南封便和气地冲他一笑:“十六年幼,若有叨扰,我替他赔不是了。”

景明见过很多人,但那些人大多一身市井铜臭,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

他想了很久,奈何才疏学浅,实在找不到一个妥帖的形容词,只感觉自己一身珠玉甚至不敢靠近他,怕玷污那干净的眉眼。

见景明不搭话,南封笑了笑走近,景明下意识退了一步。

南封脚步一顿:“你……”

景明站住脚,不知道眼睛往何处瞟,便垂头看着十六。

十六扑过去抱住南封的腿,指了指景明,咯咯笑着:“南哥哥,这个哥哥送我糖葫芦,我喜欢他!”

南封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抬眼看向景明:“小兄弟……”

话音未落,景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跑走了,留十六和南封在原地一脸怔愣。

景明一路跑回红袖招,临着进门前才放慢脚步,越想越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不过是一个有些独特的人罢了,有什么可紧张的。

他回到红袖招,他又变成了那个传说中的头牌,挥金如土,却又视财如命。

他这样的人,还是离那种干净的人远远的比较好。

但缘分有时当真是奇怪得很,当景明几乎快要忘记南封的面容时,红袖招内突然来了一位奇怪的客人。

当时他正侧枕在软榻上小憩,听身边的童子提起来,那位客人一不饮酒,二不点红倌,只要了一间房,不要人陪着,就自己坐在里面不知道在干什么。

景明不屑地嗤了一声,随手拈起果盘里的一颗葡萄:“来这种地方还装清高。”他想了想,笑容里露出几分狡黠,唤了身旁的一名侍酒,“你去请他喝酒,就说若他不喝你便要受罚,灌醉他。”

侍酒应下,只过了半个时辰便返回来小声道:“公子,那位客人竟是个不胜酒力的,只是三杯便醉了。”

景明不以为意:“嗯。”

侍酒左右看看,又低声道:“公子,我瞧着他不像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便是喝醉了他也不碰我一指头。”

这种人实在是少见,景明懒了许久,今夜被挑起几分兴趣,便纡尊降贵想亲自去会一会那位客人。

然而,拉开厢房门的瞬间,他刚看清里面的人,便后悔亲自来这一趟了。

里面盘腿坐在桌前,支起一条胳膊抵着眉心的客人,正是不久前见到的、那个被十六称作“南哥哥”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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