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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筵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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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闹出的动静不小,好在他们的位置偏僻,画舫上的喧闹声掩盖了嘶吼声,便没有人注意到方才的一幕。

林池鱼心有余悸,跟在祁素衣身后不断碎碎念:“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从来没见过那么丑的东西,它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能丑成那样……”又问祁素衣,“你觉得它丑吗?”

祁素衣烦不胜烦,停下脚步一甩袖子回身:“丑丑丑丑!林池鱼,你烦不烦啊?”

林池鱼生怕祁素衣觉得自己累赘,扔下自己不管了,听到回答才松了口气:“这里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祁素衣:“不知道。”

赌场的嘈杂笑闹还能听得见,仿佛一切相安无事,但他总感觉,这一池静水下,藏着汹涌的恶流。

他看向林池鱼,有些不放心:“这里不对劲,你不要到处乱跑,找时机离开。”

这句话在林池鱼耳朵里自动消音成“……你不要……跑……”,他心花怒放,点头如捣蒜:“没问题!那接下来我们干什么?”

祁素衣道:“吃饭。”

“?”林池鱼纳闷,“你还真是来蹭饭的?”

祁素衣有些嫌弃地扫了他一眼:“不然呢?”

这条画舫足够大,两人走了好一会,回廊尽头处才隐隐传来乐声,置了几块屏风,想必就是真正的“玉兰宴”了。

林池鱼快走几步,刚想推开那块屏风,忽然被祁素衣拦住。他疑惑回头,见祁素衣指了指对面:“席中大多是不常入世的仙门弟子,山上呆久了,受不了烟火气,脾气性子硬得刀剑都劈不开,脸皮却薄得一戳就破,你最好离他们远点儿。”

林池鱼听得一愣一愣的,由衷道:“说实话,你这张嘴还真是够狠的。”

祁素衣:“少废话。”

林池鱼了然:“所以,一会儿我们就悄悄溜进去,坐最后面当两个低调的哑巴就行?”

祁素衣满意点头:“孺子可教。”

然后,林池鱼深吸一口气,伸手一推屏风——

“哗啦啦啦——”

一片脆响直冲天灵盖,紧挨屏风的小桌摔了个四仰八叉,筷碗勺碟跌了个碎碎平安。

二十多颗头颅齐刷刷转过来,四十多双眼睛聚焦在身上,比天雷都管用,将两人劈了个外酥里嫩。

林池鱼:“……”

祁素衣牙疼似的“嘶”了一声,嘴唇微动:“惨了,这下想低调也不可能了。”

常言道:屋漏偏遭连夜雨,船破又遇打头风。林大少爷出门兴许是没看黄历,诸事不宜,诸事不顺。

方才还隐隐有乐声交谈声的宴席,此刻一片死寂。

林池鱼悬空的手不自然地缩了一下,讪讪收回,也像祁素衣那般牙疼似的嘴皮微动:“这下怎么办?”

祁素衣:“车到山前必有路,既来之则安之,你打个招呼吧。”

林池鱼:“为什么不是你?”

祁素衣:“再磨蹭下去,这群石头精就该往你头上招呼了。”

林池鱼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盯着四十多道目光,后脊发凉地干笑道:“诸位见笑了,不知这屏风后竟无路可走,一时唐突,扰了诸位雅兴,先赔个不是。在下昆……”

“昆仑山旁支弟子。”祁素衣半路截胡,心安理得地胡扯,“受家师所托,特赴此宴。”

林池鱼听得心惊肉跳,生怕穿帮露馅。对面席上一人站起身来,举杯笑道:“原来是昆仑山的青年才俊,无妨,二位请入席。”

祁素衣欠了欠身,林池鱼也被他一把按着欠了欠身,勉强控制住表情,跟着祁素衣走到靠门一侧落座。

宴席中多为仙门中人,菜色也清淡如水,林池鱼一眼扫过去,见是清一水的淡绿深绿,便兴致缺缺地斟了杯酒,捏起白玉小杯嗅了嗅,“嚯”了一声展颜:“江南春!这酒在昆仑宫都少见。”

众所周知,林老宫主嗜酒如命,特布设酒庄广集美酒,光一处藏室就有美酒上百种,不在收藏之内的酒少之又少,每一坛都极为珍贵。

林池鱼尝了一口,皱了皱眉:“太甜腻,还是天香楼的醉西风好喝,圆润清亮……”

祁素衣也斟了一杯,闻言评价道:“金贵。”

杯中酒液清透,映着梁顶的玉兰雕花,一袖清风就揉碎了杯中花影,好似惊破一场镜花水月。

席间,仙门中人举杯客套着,说了一通又一通又臭又长的废话,听得林池鱼昏昏欲睡。杯中波纹荡漾,他只觉眼前一阵眩晕,仿佛一脚踏入一场春秋大梦,开眼时便步入了数九隆冬。

“你走过的长鹰山,如同天神俯仰连绵。”

“你泣泪的图兰平原,不再拥有春天。”

“雄鹰与你比肩,留不住追逐天风的思念……”

斜阳古道,稀松平常的牛车摇晃在夕阳边,悠悠长风卷起少年的歌声又消失在地平线。

“小将军,又去了榷场吗?今天您回来得迟,是遇见了美丽的中原姑娘吗?”

沿路经过草原,牧民善意的呼哨声夹杂着笑声此起彼伏,少年停了歌声,“呸”地轻轻啐了一口:“爷爷遇见了美丽的女鬼!”

牧民们纷纷嘻嘻哈哈笑起来,行了个没正行的礼,勾肩搭背地回去干活了。

“阿若勒,怎么了?”

车厢中传来一人的声音,这声音着实好听,初春新雨一般。阿若勒听着这声音,心情都轻快了几分。

“没什么,又是那群牧民,他们野惯了,天王老子都管不了。”

“嗯。”

阿若勒见车上这人又没了动静,便开口道:“哎,子翊,先生他老人家去哪里了?这两天我找了他五回,一次都没见着。”

江子翊的声音模模糊糊传来:“谁知道呢,他这人神出鬼没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阿若勒挥着鞭子:“听说先生今天回来了,你是回家还是去先生那里?”

江子翊沉默了片刻,道:“去他那里吧。”

车停下时,夕阳仅剩一抹余晖晕在天边。江子翊钻出车门时,刚好听见阿若勒正对着一个人眉飞色舞。

“我便让他搭弓试试,那汉人憋得脸色通红也不过拉开一半,就叹气摇头,说什么‘西北望,射天狼,就该用此等好弓’……”

江子翊走近了,那人便回头,眼底还蓄着笑意。

“原先生。”他行了个礼,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了不远处的小院。

原清辰瞥见他手中的点心盒,会心一笑:“回来了?他刚起了,你进去看看……”

“呸!呸!小畜生,今天嫁,明天寡!”

突然,一串清晰嘹亮的鸟语骂骂咧咧地穿透夜色,乘风飘过来,屋内似有人轻笑着说了句什么,那鸟又怒嚎:“可怜郎君多薄命,一缕游魂随风去!”

江子翊:“……”

阿若勒干笑两声:“不愧是先生的鸟,有文化。”

江子翊看了眼原清辰黑成锅底地脸,嘱咐阿若勒早些回去,便提着点心盒绕进了小院中。

眼下天已经黑透,屋内只有小厨房和卧房点了灯。他取出小碟盛了一块糕点,另一边原清辰嘟囔着又点了几盏灯,屋内才敞亮起来。

江子翊端着小碟推开卧房门,吆喝道:“明泽,吃夜宵了!”

声音是从榻上滑下来的,伴随着浅浅的笑声:“没大没小的,过来让我瞧瞧。”

江子翊顶了一句:“你自己都为老不尊,还说别人。”但还是走了过去。

卧房内很暗,灯苗摇曳在小桌上,仅余一小段幽幽燃着。那人倚在榻上,鸦色长发随意散着,姿态懒散得像抽了骨头。

窗外风声隐隐,不多时便飘进簌簌轻响。

落雪了。

这一梦似走过四季,林池鱼迷迷糊糊醒来时,正好与眼前离鼻尖不到一寸的清蒸鲤鱼头大眼瞪小眼。

鲤鱼等着一双死不瞑目的凸眼,视觉冲击有点过大。

林池鱼条件反射地扶着桌子拉开距离,瞬间清醒过来。

祁素衣瞥了他一眼:“醒了?”

林池鱼揉了揉脑袋,吐出一口气,一筷子将鱼眼珠掏出来扔在一边:“这江南春酒劲还真是不小,我刚才好像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了?”

林池鱼托着腮,想了半天,却发现一片混沌,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恰好宴席也到了尽头,免不了又是一顿客套。

祁素衣慢慢悠悠拭净手指,正要起身,被林池鱼一把拉住。林大少爷眼睛直往别处飘:“白天那些东西都敢作祟,晚上这里肯定更危险,你既然不会武功,不如咱们住一间客房,你里间我外间,怎么样?”

祁素衣看了他一眼,明明知道林大少爷根本没有客房住,偏偏要调侃一句:“那岂不是委屈林少侠了,我看不必了。”

林池鱼忙摆手:“不委屈不委屈,那就这么定了吧!”

两人的客房在二楼最内侧,一路走过来撞见不少人,既是“仙友”,便不免要点个头客套一下,一路下来,林池鱼脖子已经酸得抬不起来了。

他垂着头死气沉沉地推开房门,把自己往床上一摔,舒服地喟叹一声:“总算结束了……”

他一偏头,见祁素衣站在门口,好像在看什么东西,又见他将那个东西取下来往袖中一揣,便问道:“怎么了?”

“符篆。”祁素衣进门,“不过有些特殊。”

他取出符篆,林池鱼凑过去,见那符纸上各种纹路错综复杂,头都大了:“这什么东西啊?鬼画符吗?”

祁素衣笑了笑:“说不定还真是。寻常符篆为辟邪,此符的笔势却与辟邪符不同,有什么用处就不得而知了。”他将符篆搁在桌上,“保险起见,烧了吧。”

林池鱼半信半疑:“烧了?万一真是辟邪用的,烧了之后有东西闯进来怎么办?”

祁素衣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不是还有林少侠嘛。”

林池鱼扯过被子,闻言心里得意了一番,祁素衣笑着走进里间,声音慢慢悠悠地传出来:“林少侠,别睡得太死。”

林池鱼应了一声,刚沾上枕头,浓烈的困意便席卷而来。他支撑着眼皮,将符篆搁在灯上烧了,便再也扛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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