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季禹勾唇,一副得胜者的姿态冲他挑了挑眉。
迟郁恍若未见,俯身帮元起整理衣领。
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元起的耳根,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开了口:“等下出了事别喊救命。”
元起低垂着纤长的睫毛,一副心虚的样子,任由他摆弄。
迟郁轻轻笑了:“直接叫我名字。”
元起猛地抬头,他已经转身大步流星向门外走去。
元季禹找来的两位研究员给元起做了个细致的检查。
“元少爷体内的游冶酶浓度还是很高,和三个月前相比只代谢了不足5%,照这个速度,全部代谢完恢复正常需要五年的时间。”
和上次吴医生说的无异。
“游冶酶是我们为您体内阻断神经递质的酶类的命名。”另一位研究员解释。
“但是,即便元少爷有最好的理疗师,坚持做复健,五年的时间,您的肌肉和神经会萎缩得非常严重,走路都成困难,更不用说游泳,飞翔……”
研究员带着医用手套,拆了个一次性针管,先是小心地看一眼元季禹,这才转向元起,“少爷,冒犯了,我们需要抽取您的血液进一步化验。”
衬衫袖口被解开翻起,元起乖乖翻转手臂,露出臂弯间青色的血管。
鲜红的血液顺着透明软管流进血袋里。
200ml的袋子许久才充满。
元起攥着拳头又松开,好让血液流的更快一些。
庄管家看得心疼,问:“需要这么多吗?化验是不是一部分就够了?少爷受伤本来就伤了元气。”
研究员拔了针,帮元起按着止血,元季禹收回了视线。
“庄管家,这也是为了阿起好,实验室需要足够多的样本。”
庄克沉默片刻:“我去嘱咐厨房炖点补血的帮少爷补补。”
两个研究员将血包和设备收进箱子里。
元季禹单膝蹲下来,贪恋地仰视着轮椅上的少年。
“阿起,我一定会研制出解药,让你恢复如初。”
元起白皙的指尖按着手肘处的棉签,闻言皱了眉。
“我说过了,别这么叫我。”
庄管家招呼两位研究员跟他出去,带上了门,屋内只剩两人。
“可我从小就这么叫你。阿起,”元季禹唇角的笑消失了,眉眼间一片病态占有欲,“不管你怎么想,我一定会助你成为新任家主,为你铲平一切阻碍。”
他的手缓缓附上元起白皙的指尖,元起触电般躲开,还未完全止血的伤口顿时涌出血来,顺着白皙的手臂蜿蜒而下。
元起不疾不徐地摸索着按住伤口。
“元季禹,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
元季禹眉眼间顿时阴鸷一片,他攥紧了拳,缓缓站直了。
“整个元氏,也只有我可以和你在一起了!”他蓦地撑住元起的轮椅,“不需要我?你需要谁?那个保镖?”
元季禹嗤笑:“他只是个卑劣的人类,连龙族的血统都没有!他只会毁掉你的纯种血脉。”
元起有些不适地皱眉。
“别忘了,你身上也有一半人类的血脉。”
窗玻璃上忽然传出一声脆响。
元季禹循声望去。
迟郁大喇喇坐在窗外的树杈上,他懒懒嚼着口香糖,见元季禹望过来,又弹了一颗小果子过来。
砰。
迟郁深邃的眉峰微挑,挑衅地笑笑。
元季禹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理了理衣领,最后留了一句话。
“阿起,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只有我才是真正能跟你并肩作战的人。”
迟郁再进来的时候,元起的伤口已经止住血。
沾在胳膊上的血液干涸成了暗红色,迟郁没说话,抽过湿巾,拉着元起的手腕一点点帮他擦拭干净。
望着他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庞和嘴唇。
“你就那么信任他吗?”
元起空洞的大眼睛望着他:“我没有选择,只能信任他。”
迟郁抱臂轻嗤,“就因为他也是龙?”
“你们龙大脑皮层是不是都挺光滑。”
元起没有接话,低头沉默。
*
因为元起失血过多,元起每天固定三个小时的复健运动暂停了。
吴医生建议改为按摩推拿,这个重任就落在了迟郁肩上。
理疗师一开始认真指导迟郁,结果发现他手法专业无比,甚至比很多专业医生和推拿师更有耐力和持久力。
顿时惊了:“迟先生,你从前究竟是做什么工作的?”
简直六边形战士,恐怖如斯。
迟郁帮元起按捏着小腿的穴位,笑道:“为了生计,什么都做过一点。”
理疗师了然,不再多问,去浴室准备药浴熏蒸的材料。
为了方便按摩,元起衣服脱光了,只在腰部搭了条毛巾。迟郁粗糙地大掌抚触上去,元起肌肉匀称的白皙腿上瞬间现了红痕。
明明腿没有感觉,元起却死死抓着枕头把脸埋进去,涨红了耳根。
按摩完后腿部,迟郁照着推拿师的嘱咐准备把元起翻过来帮他按摩上半身,这才发现他像只煮熟的虾,原本白皙的皮肤都泛着一股诱人的粉。
迟郁托着他的下巴把人从枕头上救出来,有些好笑。
“少爷,你是打算把自己闷死吗?”
宽阔的大掌附上平摊的小腹的时候,元起不自觉瑟缩一下,绷出明显的腹肌轮廓。
迟郁停顿了一秒,有些意外地挑眉。
“看着挺瘦,身材还挺好。”
“你!”元起顿时羞愤得快要融化,眼睛都蒙了一层水汽,亮晶晶的,煞是好看。
“你这人……怎么总是口无遮拦,胡说八道。”
迟郁的大掌犹如烘烤过的干柴,顺着他细白的皮肤一路向上,所过之处都燎起火辣刺痛感。
迟郁相当坦诚。
“怎么是胡说八道?我审美正常,勇于承认你好看,还能欣赏得了你的好看。有什么问题?”
他拎起元起的胳膊,按了两下少年的肌肉仍旧紧绷,皱眉不耐地拍了一巴掌,“放松。”
男人沉暗的嗓音带着撩人笑意:“又不是谁都像你一样,专喜欢丑东西。”
元起被他摆布来摆布去,早已没了气焰,脸红了个彻底。
没一会儿,迟郁又嗤笑一声,有意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少爷,你身上这么烫,等下不会直接化形了吧?这房间放得下吗……”
元起忍无可忍,清冷的声音带了丝愤然:“闭嘴!”
迟郁耸了耸肩,终于闭了嘴。
按完,理疗师通知药浴准备好了。
迟郁直起身,这才发现元起白皙劲瘦的身上满是深深浅浅的红痕,有些部位隐隐有破皮的痕迹。
迟郁有些惊异,一个男人,皮肤怎么能脆弱成这样。又有些怀疑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宽大,骨节分明,手背青筋凸起,因为常年训练实战,掌心有不少薄茧。
是有点糙。
鬼使神差地,他问:“疼吗?”
元起正埋头试图将浴巾固定在腰间,闻言摇了摇头。
下一秒,迟郁径直将人横抱了起来。
元起猝不及防,手本能抓住他的肩膀:“你……”
迟郁轻笑:“系那么紧做什么,等下又要脱。”
嘴被一双骨节分明,细腻却不柔软的手捂住了。
迟郁挑眉,呼出的热气和元起掌心的湿意相撞。
“你,”自幼被教授礼义廉耻的元起不能理解,“你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迟郁笑了,薄唇的震颤和气息激得元起缩回了手。
“男人堆里长大的粗人,没人教过那些忌讳。”
浴室巨大的池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草药香,迟郁把元起轻轻放了进去,温热的掺杂了药液的水漫过红痕遍布的身体,他僵硬了一瞬。
迟郁秒懂:“疼了?”
元起忍耐着摇头,闭上了眼睛。
睫毛上却忽然被呼上一股热气,元起骤然睁大双眼。
那人凑得很近,探寻的声音落在耳边:“是有点破皮。”
“皮肤受了伤,龙鳞也会受伤吗?”
元起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后背紧紧贴上石壁,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靠近让元起浑身的毛孔都戒备,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
元起调整着呼吸,心中反复默念。
他不着调,他不着调,他不着调。
他长得丑,他长得丑,他长得丑。
甚至在脑海里构筑了一张值得同情的丑脸。
做完心理建设,元起开了口:“不……”
“会”还没脱口,绑了半天的浴巾就被那人一把扯下了。
男人的大掌还托了一把他的尾椎骨,免得他摔在池底。
迟郁一本正经:“变身我看看。”
元起:“……”
*
接到徐舟客紧急呼叫的时候,迟郁刚用热水泡过澡,挫过掌心的死皮。
他对着床头的台灯看着自己发红的掌心,脑子里想的却是元起捂他嘴的掌心触感。
差别真大。
是因为他是龙吗……
枕边的手机震了震,是紧急呼叫的模式。
迟郁径直接通。
“迟哥,我们派去盯梢元宅的线人被抓了。”徐舟客语速很快,“定位器显示是在后山山洞。”
他顿了一下,“那条龙也在,需要你支援。”
迟郁已经在往腰带上盘装备:“多久了。”
“五分钟,检测到他生命体征异常,我第一时间请示总部通知你。”
装备好□□和匕首,迟郁偏头望向窗外静谧深蓝的天空。
不应该啊,天是有些阴,但是没有下雨的迹象,也没有雷声。
“知道了。”
按灭了通讯,迟郁径直去了后山。
越靠近洞口,越能闻到一股腥腐的气息,夹杂着血腥味。
迟郁用手电照亮栈道路面,碎石子铺就的路面上绵延了一路滴滴答答的血迹。
拨开洞口的草,舔舐咀嚼的声音放大,混合着野兽震颤的低吟。
迟郁皱了眉。他反手拔出匕首,轻喊了一声。
“元宝。”
下一秒,洞内的声音一顿,一条硕大的坚硬如铁的黑色尾巴甩了过来。
迟郁闪身躲过,手中的匕首精准戳中尾端鳞片与鳞片的缝隙间,迟郁用力执刀嵌紧,龙哀嚎嘶吼,巨大的头颅在洞内撞击得碎石遍地。
直到龙鳞被生生剜下来一块。
龙尾拍到洞口,碎石纷纷落下。
月光下,那条龙通体黑色,鳞片像是玄铁一般,漆黑光亮。
迟郁有片刻目眩。
他低头去看掌心发烫的黑色鳞片,尾端沾了点粘腻血迹。
和迟念翁留下的那片,极为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