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玦刚至地藏王殿外,忽觉头顶阴风骤起。
"嗷——!"
一道金光自云端俯冲而下,谛听四爪大张,涎水横飞,金瞳里泛着不正常的猩红。它直扑阎玦,血盆大口一张——
"咔嚓!"
竟生生咬住阎玦的右腿!
阎玦眉头都没皱一下,垂眸看着疯狂甩头的谛听。神兽尖锐的犬齿刺破黑袍,在皮肤上留下几道白痕——这点攻击连他的油皮都蹭不破,但谛听的状态明显不对。
"鸡腿......好大的鸡腿......"谛听含糊不清地嘟囔,松开嘴又扑向阎玦的手腕,"这个像鸭脖......"
口水滴滴答答落在青石板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阎玦突然伸手,一把掐住谛听的后颈。
"看清我是谁。"他冷声道,指尖幽冥火"嗤"地燃起。
谛听混沌的金瞳里映出幽蓝火光,疯狂之色稍退:"阎玦?"它突然打了个嗝,吐出一团黑雾,"我怎么......"
阎玦两指并拢,从谛听耳中勾出一缕黏稠如沥青的黑气。那黑气扭曲挣扎,竟发出婴儿般的啼哭。
"贪念化蛊。"阎玦捏碎黑气,眸光森冷。
谛听趴在地上干呕,断断续续道:"我追黑影到奈何桥......突然闻到炸鸡香......"
在它的描述中,整座桥变成了黄金炸鸡,孟婆的汤锅盛满奶茶,连三生石都成了巧克力蛋糕。等它啃完第八根灯柱(幻象中的炸鸡腿),才发现黑影早已不见。
"废物。"阎玦拎起湿漉漉的谛听,"你贪食的弱点被他拿捏了。"
谛听耳朵耷拉下来:"可您上次还说......我贪玩更严重......"
"闭嘴。"
阎玦拎着谛听踏入地藏王殿,在香案前重重一掼:"洗干净再进来。"
谛听滚了三圈,沾满口水的皮毛蹭过蒲团,留下一条亮晶晶的水痕。地藏王座前的青狮护法嫌弃地别过脸。
"自己舔干净。"阎玦弹指,一桶冰水当头浇下。
"嗷呜呜!"谛听惨叫,总算彻底清醒,抖着毛抱怨:"喂,我好歹是神兽......"
"神兽不会把望乡台当成芝士蛋糕啃。"
谛听顿时蔫了,缩成一小团开始舔爪子。阎玦这才转向莲座,衣摆上的破洞还挂着神兽的牙印。
"现在,该谈谈正事了。"
地藏王殿内,香雾缭绕。
阎玦立于殿中,黑袍垂地,周身阴气翻涌。他抬眸直视莲座上的菩萨,眼底金芒如刀锋般锐利。
"菩萨,"阎玦的声音低沉冷冽,字字如冰,"二十年前的事,今日该有个了断了。"
地藏王依旧低眉垂目,手中念珠轻转,声音平静无波:"阎君此言何意?贫僧不解。"
"不解?"阎玦冷笑一声,袖袍猛地一扬——
数块青玉碎片凌空悬浮,在佛光映照下泛着幽幽冥气,碎片边缘锋利如刃,玉质温润却透着刺骨寒意,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被冻结。
"那这是什么?"
地藏王抬眸瞥了一眼,目光在碎片上停留片刻,依旧摇头:"不过是块碎玉罢了。"
阎玦眼中寒光更甚,指尖一划,半空中骤然展开一幅画面——
慈航寺幻境中,那个模糊的身影将一枚环形玉佩塞入他手中。
那枚玉佩色泽青碧,与悬浮的碎片如出一辙。
阎玦抬手,碎片自动拼合,渐渐还原出环形玉佩的一角。
"这玉佩,总该看着眼熟了吧?"阎玦讥讽道,目光如刀,直刺菩萨。
地藏王斜瞄了一眼,依旧沉默不语。
"那这个呢?"
阎玦猛地甩出青铜铃铛,明明被谛听咬碎的铃铛此刻竟被他以阴气强行拼凑完整,表面裂纹密布,却仍散发着诡异的冥界气息。
"这可是冥界之物——"阎玦一字一顿,"当年从你的宝库里挖出来的!"
铃铛悬于半空,无风自动,发出"叮铃"轻响,与殿顶梵钟产生诡异共鸣!
殿内长明灯骤然一暗,佛前香炉青烟扭曲。
“你想起来了?”菩萨有些惊讶。
阎玦怒而不语,其实阎玦对此物的来历一概不知,只是感觉它是冥界之物,故意诈降。
地藏王终于长叹一声,手中念珠停止转动。
"阎君,"菩萨的声音忽然苍老了许多,"你当真要想起?"
阎玦眸中金焰灼灼:"今日,我必要一个答案。"
地藏王菩萨的金身微微前倾,莲台上的宝光忽明忽暗。他缓缓睁开半阖的双眼,眸中流转着千年沧桑:"阎君,你可知有些真相,知晓比遗忘更痛苦?"
"少废话!"阎玦一甩袖袍,阴风骤起,"今日我必要知道真相。"
菩萨叹息声如暮鼓晨钟,在殿内回荡。他转向谛听,伸出金光流转的手掌:"那串佛珠,该物归原主了。"
谛听浑身金毛一抖,连忙用爪子扒拉脖子上的檀香佛串。
这还是它当时想要借住和遥家,菩萨给它的。
佛珠相撞发出清脆声响,每一颗都刻着细密的往生咒文。
菩萨接过佛串,指尖轻抚过每一颗珠子。突然,他掌心金光大盛,佛珠应声而碎!无数金色星芒从碎片中迸发,在殿内流转如星河。
"这是..."阎玦瞳孔骤缩。
"你被封印的记忆。"菩萨话音未落,星芒已如飞蛾扑火般涌向阎玦。
阎玦只觉眉心一凉,眼前景象如镜面破碎。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听见菩萨慈悲的声音:"愿你醒来时,还能记得自己是谁..."
话音袅袅间,阎玦已倒在殿中青玉砖上,黑袍如墨般铺展。谛听慌忙上前,却见阎玦眉间浮现一道金色咒印,正缓缓渗入肌肤。
阎玦的意识沉入一片混沌。
阎玦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记忆中的自己,仍是少年模样,一袭玄衣,眉目张扬。
他生来便是东岳大帝之子,天赋神力,却因性子顽劣,整日在仙界惹是生非
小阎玦赤脚踏过云海,腰间玉佩叮当作响。他刚从瑶池宴上溜出来,手里还攥着从西王母那儿顺来的琼浆玉壶。
"殿下!"仙鹤童子扑棱着翅膀追来,"您又把蟠桃园的仙桃——"
"嘘!"阎玦转身,指尖凝出一朵墨莲塞进童子嘴里,"请你吃糖。"
童子被噎得直翻白眼,那"糖"分明是阎玦用仙气捏的恶作剧玩意儿。
月老午睡时,小阎玦溜进红线阁。
"张书生配李小姐?太俗。"他指尖一勾,红线缠上东海龙王的龙角,"来个跨物种恋爱。"
第二天,龙宫里传来咆哮:"老子要娶的是珍珠美人!这穷书生哪来的?!"
"我的尾羽!!"
南极仙翁的爱鹤在云海里扑腾,屁股光秃秃的。不远处,小阎玦正用仙鹤毛做毽子,一脚踢上凌霄殿匾额——
"咣当!"
匾额砸在玉帝面前的蟠桃上,汁水溅了千里眼一脸。
……
这一桩桩,一幕幕,看得现在长大成人的阎玦一脸汗颜,忍不住扶额的同时,嘴角也微微勾起。
凌霄殿内,东岳大帝一掌拍碎案几,紫金冠上的珠串哗啦作响。
"阎!玦!"
少年跪在殿中央,发冠歪斜,衣襟上还沾着瑶池的琼浆和蟠桃的汁水。他手里攥着半截红线——那是月老殿顺来的"战利品",指尖还残留着给仙鹤拔毛时沾的绒羽。
东岳大帝每说一桩罪状,殿顶的雷云就厚一分:
"瑶池宴偷换琼浆为辣椒水,嫦娥仙子现在嗓子还在冒烟!"
"兜率宫仙丹全部被换成糖丸,老君气得胡子打结!"
"月老殿三千根姻缘线打成了死结,现在凡间全是怨偶!"
小阎玦低头憋笑,肩膀直抖——他明明记得自己只打结了两千九百九十九根,剩下一根是月老自己喝醉缠的。
"依天规当禁足百年!"司法天神展开卷轴。
"百年哪够?"雷神怒吼,"我建议关到下次蟠桃会!"
"不如让他去扫天河?"太白金星捋着胡子,"正好最近星辉淤积..."
阎玦突然举手:"我能把天河扫成八卦图!"
"你闭嘴!"东岳大帝额头青筋直跳。
最终判决:禁足思过崖百年。
崖顶的结界由东岳大帝亲手所设,三十六道天雷为锁,门口还蹲着两只獬豸——这种神兽专克幻术。
"每日抄写《清静经》三百遍。"东岳大帝扔下一摞玉简,"抄不完不准吃饭。"
阎玦探头看了看崖外翻腾的云海:"能给我送餐吗?"
"......"
东岳大帝甩袖就走,结界"轰"地闭合,差点夹住小阎玦的鼻子。
禁足的首日就让看守的天降苦不堪言。
"殿下..."看守的天将苦着脸,"您把《清静经》刻在崖壁上就算了,为什么非要刻成连环画?"
小阎玦翘着腿坐在云团上,指尖转着根偷藏的仙笔:"多形象啊!你看这段——"
他指向崖壁:漫画版东岳大帝正在暴打一个小人,配文"心动则神妄,神妄则挨揍"。
待到第七天深夜,小阎玦用红线编了个等身傀儡。
"乖,替我抄经。"他给傀儡戴上自己的发冠,又往砚台里倒了半壶琼浆——墨汁太苦,傀儡不肯写。
真身化作一缕青烟,顺着獬豸打呼噜的节奏溜出结界。
"仙界无聊透了。"他纵身跃下云端,"听说冥界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