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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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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第斯,你一直这样忍耐,不会很难受吗?”

那夜,远离秩序之城的晚上,篝火旁,伊诺森这样问他。

火光明灭,照得那双绿色眼眸也那样温暖。光明神甫不擅长关心他人,是因为从小没接受过太多善意,此刻自然也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担忧。

然而安第斯却能明白。

他同样是在恶意中长大的孩子,对待情绪有着最本能的分辨能力,更别提这一路的相伴,早让他看清了伊诺森虽别扭却善良的本心。

然而他的这份关心,又不全然是因为本性,更多的只是对他本人的在意,只是因为他是“安第斯”。

安第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便成为这样对彼此特殊的存在。也许是诺姆镇的并肩作战,或迷雾之森的相互扶持,到后来的秩序之城、黄金之国。

他们一路上走过无数日夜,战胜过无数次危机,一个女巫,一个神甫,彼此最厌恶的存在,从放下成见、平和交往的那一刻开始,就宣告着隔阂的轰然倒塌。

而隔阂之后,是柔软的内里。是两个同样被世界伤害的孩子,互相舔舐伤口、互相依偎。

这是友情吗,还是爱?安第斯并不想用简单的词语形容概括,然而时常又会想起,平时的那些肢体接触,那些无意或刻意的相拥。

当接过他戒指模样的空间戒指时,伊诺森在想什么呢?

而在秩序之城见到他死去、在黄金之国被他推开时,伊诺森又在想什么呢?

安第斯不知道。

可现在,看到伊诺森在自己面前被穿透心脏,他第一次感到身躯中那仅剩一半的魂魄那样剧痛,使得理智也轰然崩塌。

——安第斯,你是永远要抑制自己怒火的【暴怒】,那么,会不会有无法抑制的时候?

记忆里,伊诺森这样问他。当时他只是笑笑,告诉他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或者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请阻止我。

然而,事到如今,这一天终究到来,却再也没有能阻止他的人。

安第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就像是年少时烧毁养父的审讯室那样,他将一切都交给暴怒,灵魂如在梦境,而周身是弥天大火。

他听到哭喊,听到尖叫,听到罗莎妮娅慌乱的声音和黛丝提癫狂的大笑,到最后一切都止于火焰燃烧中。

为什么呢?为什么世间总有这么多不公,要将我的一切夺走。

为什么神明不义,命运无情,勇者的尸骨累成山脉,恶龙仍盘旋天空。

为什么呢?真是愤怒。

既然如此就把一切都烧掉吧,反正这个世界便是这样。

自他死后,世上再没有那样值得留恋的绿眼睛。

——当安第斯醒过来时,脑海中回荡的便是这句话。

他感受到浑身黏腻,空气干枯。大脑迟缓运转,控制着眼球往下看去,映入眼帘的,是怀中少年双眸紧闭的苍白脸庞。

安第斯曾经见到那张脸很多表情,却很少见到这样,苍白、冷漠,又被鲜血沾染的模样。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抹去对方脸上的血迹,却发现他手上的红色更多。

那种周身的粘腻感受,正是来自干涸或半干涸的血液。安第斯没有感觉到疼痛,也许是已经失去感受的能力,也因此,当背后传来脚步声时,也无动于衷。

“虽然多少有预测,但弄成这样,也是让我哑然啊。”

安第斯没有回答他,他已经失去一切回应的能力,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般不再对外界做出任何回答。而对方倒也没有让他回答的意思,只是蹲下身来,叹息一句:

“看来,这位光明法师,的确是你十分重要的人。”

“——看看周围吧,在你失控的火焰之下,贤者之塔几乎被夷为平地,到处都是焦土、尸体,还有濒死的树藤,”他看向周围还燃烧着火焰的废墟,感叹不已,“就如黛丝提的预言一般。”

不被智慧认可的愚人,来自异国的女巫,心中满是复仇的暴怒,贤者之塔沦为泄愤的焦土。

他想着,再次叹息一声,声音无悲无喜:

“——不过,这样一来,无论是【暴怒】还是【罪孽】,都足够让你晋升十二阶了。”

十二阶的力量,足够抗衡那位领袖,和他背后的地心树藤。

“......”

“普洛斯。”安第斯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不能听,“你真卑鄙。”

他伸出手,将怀中“伊诺森”的尸体点燃,任由其化作闪着星光碎屑的灰烬——那些闪光的碎片,都是无数细小的镜面。

是啊,镜面。

这里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抬头望向天空时,便与自己对视,才恍惚发现,原来一切都倒映在天幕的镜中。

——是啊,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

这里是镜中。

升到十二阶后,对周围的感知力得到跨越性的提高。安第斯也终于意识到,自从在占星塔中,踩到那名为“命运之镜”的水碗中倾倒的水液,他便来到了这镜中的世界,至今未离开。

他在这虚假的世界中,受到了智慧和命运魔法的影响,因为“伊诺森的死去”而失控。

于是,屠戮、烧毁目之所及所有一切,【暴怒】再也无法隐藏。

高塔倒塌,生灵死尽,现在,就连血脉中流淌的,都是关于罪孽的低语。

面对安第斯的话语,普洛斯并未生气。他用那双流淌着血红色墨水的蓝眼睛看着他,有些怜悯,又有些悲哀:

“如果能达成目的,卑鄙又如何。”

“毕竟,我空有智慧魔法,却无法用智慧拯救乌兰诺亚。所以,只能做这卑鄙的愚人。”

安第斯没有回答他。

火焰安静的燃烧,周围一片死寂。死寂中,普洛斯站起身来:

“愚人啊,愚人。”

“将他人视作奴仆,把情感当做武器。自诩为智慧,号称信奉真理,却多的是盲信者、背叛者、懦弱者,追名逐利、互相推诿,到最后,还得用下作的手段求助异乡人,才能拯救自己。”

“贤者之塔,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我也有一部分责任吧。”

在镜面的天幕下,他眼睛后的面容模糊难辨,声音却清晰:“所以,我们需要一次革新,也许用树,也许用火。”

“前者是毁灭,后者是生机。”

安第斯无力地闭上眼睛。他内心的暴怒正在翻涌,让他几乎控制不住立刻掏出弓箭把这个家伙杀了的冲动,可最终还是逐渐平息。

这并非他再次抑制,那种自我的忍耐力自从升到十二阶后,便再也没有任何效果。他无法再依靠自己来抑制【暴怒】,平息他的,是普洛斯的智慧魔法,从他搭在安第斯太阳穴的指尖注入:

“我知道你恨我,安第斯。等到事情结束,我愿意被你杀死。你想要如何折磨都可以。”

“......有什么意义?”

“是的,没有意义。这不是伟大的牺牲,也不能称之为赎罪,但至少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

安第斯睁开眼睛。

他觉得可笑又可悲,笑的是大贤者如此卑微,悲的是他竟要如此卑微。在智慧魔法下,这种外溢的情绪终于被平复,他也终于能勉强平静地开口:

“你想要我拯救贤者之塔。”

“是的,先生。”

普洛斯这次没有再言其他:

“安第斯先生,乌兰诺亚和地底巨树对抗数百年,都无法将污染根除。这是因为智慧、命运、秘密三神的力量都偏向辅助,无法正面战斗,因此,属于‘智者’的我,也无法战胜那个获得了地底巨树眷顾的反抗军领袖。”

“实际上,在很久以前,我就从黛丝提的预言得知了今天会发生的事情。黛丝提接受了命运,而我则一直在寻求破局的方法。因此,我制造墨水瓶造物,设置‘门禁’,筛选‘愚人’,正是为了寻找命运轨迹特殊的人。”

“现在,我找到了。”

他镜片后的蓝眼睛看着安第斯:

“安第斯先生,属于黛丝提的预言已经在镜中得到实现,这种[命运]的力量会通过‘命运之镜’实现,让你在镜中的‘罪孽’倒映到现实中,使你在现实中的力量也达到十二阶。”

“而十二阶的【暴怒】之火,再配合我十二阶的智慧魔法辅助,能够战胜那位领袖,重新封印地底巨树。”

第二贤者顿了顿。

他后退一步,低声开口:

“现在,我请求您,拯救乌兰诺亚。”

“拯救正处在此地的,您所爱之人,您所在意之人;拯救那些只是想要自由,却连灵魂都被利用的反抗军;拯救贤者之塔那些还有良知的贤者,还有,所有那些被命运裹挟的人。”

第二贤者这样说,然后,掀起袍子,在天幕倒映的焦土中,在安第斯面前,缓缓跪下:

“灾厄在大地蔓延,神明高居天幕。”

“我们不想祈求他人,也想依靠自我去实现拯救。可现在,这是只有您能做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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