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散去，贺知意逐渐睁开眼。
这里不是他熟悉的格林小镇，也不是马戏团里，而是一片雪白的空间。
这是……哪里？洛辞徽呢？
贺知意慌忙起身四下查看，却不见洛辞徽的身影。
不行……洛辞徽收了重伤，如果放任他独自一人的话，一定会有危险的！
贺知意慌乱地站起身，却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
“不用找了，他没事。”
贺知意转身，发现来人是程青时。
不过现在的程青时和故事副本里有些不一样：青年换上了一身雪白的中式褂子，衣服上绣着春燕衔柳的图案，头发也长了不少，一缕青丝编成辫子垂在耳侧。
程青时笑盈盈地看向贺知意：“不用担心你的洛辞徽，他现在没事。”
贺知意莫名地看他有些不顺眼，冷着脸问道：“哼，我怎么能信你。”
“哎——你们的戒备心怎么都这么强。”程青时一抬手，一副画面在贺知意的面前展开——洛辞徽躺在一张沙发上，双目紧闭，暴露在外的伤口都愈合了，原本灰白的面色也红润了不少。
贺知意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发现，洛辞徽身处的地方有些眼熟，似乎是……自己在格林小镇的住处。
“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吧？”
程青时将画面收起，不过贺知意却注意到了他话中的另一个点：“什么叫‘你们’？除了我之外，你还找过谁？”
程青时并不急着回答，而是拿出自己惯用的“打太极”的招式：“我以为你会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贺知意皱了皱眉：“不用和我废话这些。”
程青时依旧没有直接回答：“贺姝意是你妹妹？”
贺知意一愣，“贺姝意”这个名字仿佛千斤重，拉着他的心脏不断往下沉，直到将他拽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程青时看到贺知意凝重的表情，满足地笑了：“你们兄妹二人很像，聪明、警惕心高，不过你们的命运却截然相反，真是让人唏嘘……”
看到程青时遗憾地摇头，贺知意的额头上起了一层冷汗：“你什么意思……”
“哦，不用紧张，你妹妹没死，而且混得还不错。”程青时耸耸肩，“不过我给你一个建议，要是还想过安稳日子，就别找她了，你未必想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更何况，你怎么能确定，‘她’一定是‘她’呢？”
“你……”
“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个答案我很早就回答过了，我在副本之上，但是不能插手太多，为了思思我被困在马戏团很久了，谢谢你帮我们离开那里。”
贺知意的视线逐渐模糊，困意袭来，他强撑着精神，不甘心地吼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作为报答，我提醒你一句，你身边的洛辞徽也不是普通人，还是小心点吧，别把饿狼当狗饲养……”
程青时的话在贺知意的耳边回荡，模模糊糊却听得真切，他带着不甘和疑惑闭上眼睛，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他躺在床上，四肢乏力，脑袋昏沉沉的跟被人锤了一拳一样。
对了！洛辞徽！
贺知意带着昏沉沉的脑子来到客厅，发现洛辞徽还躺在那里。
贺知意上前仔细查看，发现此人呼吸均匀、面色红润，跟睡着了一样——甚至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健康一些。
没事就好。
贺知意松了一口气。
正要离开时，被一只手抓住。
卧槽——
贺知意本就昏昏沉沉的，猛地被这么一拽，脚下不稳，直接被拉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他奋力挣扎想要离开，但是洛辞徽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
贺知意认命地躺在对方的怀里，双目放空，逐渐接受眼前的一切。
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身后的人突然动了，毛茸茸的脑袋在他的肩颈处蹭了蹭，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贺知意心生好奇，仔细听了听。
“主人……”
！
！！
贺知意被这个称呼劈了个外酥里嫩，他觉得自己给自己撒点椒盐孜然就可以上桌了。
不是，这小子玩得这么变态吗？这不对劲吧？虽然洛辞徽偶尔也会每个正形但是看着不像是有特殊癖好的……
哎等等？
程青时的话还回荡在耳边：“你身边的洛辞徽也不是普通人。”
再结合他现在的行为、这个称呼、以及幻境里的样子……
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洛辞徽的脑海中。
“阿辞，阿辞？”
贺知意温柔地呼唤洛辞徽的名字，睡梦中的少年迷迷糊糊地醒来，似乎还在辨认周围的环境。
贺知意见他尚不清醒，突然话锋一转，唤道：“小黑？”
“嗯？”洛辞徽听到这个称呼并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而是习惯性往贺知意的怀里蹭了蹭，“怎么了哥哥？”
贺知意深呼吸。
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
这个动作跟他养的那只油光水滑的大黑猫撒娇耍赖的时候一模一样！
空气中一片寂静，只是气氛有些许凝滞。
诡异的气息像一根尖锐的细针，刺进洛辞徽的大脑中，他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贺知意笑意盈盈地看向自己。
阿欧……
好像暴露了什么。
贺知意坐在沙发正中间，洛辞徽低着头站在一边，低着头，跟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
贺知意瞟了他一眼：“你先坐下。”
“哦……”
洛辞徽老老实实地坐下，现在贺知意让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
贺知意叹了口气，看洛辞徽现在的样子也是于心不忍，便放轻了声音：“解释一下吧？为什么你会是我的猫？”
“这个……”洛辞徽歪着脑袋思考，脸上的表情跟贺知意沉思的时候一模一样，“这个说来话长，有点不太好解释……”
贺知意面沉如水，洛辞徽立马老实交代：“不是我故意不告诉你，是、是因为我忘了。”
“忘了？”
“对，我真的不记得了。”
洛辞徽解释道：“在我的记忆里，我只知道自己是你的猫，然后……不知道为什么进了童话世界，变成了人类，有很大一段记忆缺失，所以我真的记不起来……”
洛辞徽的声音越来越轻，也越来越没底气——他也会害怕，害怕贺知意会因为这个原因抛弃自己。
他看见贺知意轻轻地皱眉，脸上似乎有些苦恼。
完了……
不过洛辞徽想象中的责问并没有降临，而是一句问询：“你……你在这里算不算黑户？会有麻烦吗？”
洛辞徽没想到的是，贺知意居然会关心他。
其实对贺知意来说，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洛辞徽是自己朝夕相伴的小猫变的，这件事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但他不是不能接受——起码，他不用担心自己一不小心死在副本里，自己的小猫会不会在这里饿死。
“不算。”洛辞徽眼见贺知意并不生气，甚至接受良好，心里那朵枯萎的花又喜滋滋地盛开了，“其实严格来说，当你宠物的时候我才算黑户。”
哦。
贺知意想到自己的资料档案，“宠物”那一栏出现的“数据错误”四个大字。
算他白担心了。
“哎，算了，就这样吧。”贺知意揉了揉太阳穴，这一天的信息量太大，就算他接受能力良好也不免有些头疼，“难为你还要费尽心思跟我组队……你要不干脆住在这里得了？”
“我？”
“你不愿意？”贺知意的语气中难掩失望，“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想强人所难……”
“愿意愿意愿意！”
洛辞徽立马点头如捣蒜，生怕贺知意反悔。
“好，那你自己找地方休息吧。”贺知意边打哈欠边往卧室里面走，“我去睡一会儿。”
“诶诶诶？我能不能和你住一个房间？”
贺知意一顿，随即说道：“随你咯——”
……
贺知意离开时候，程青时漫无目的地在虚空中走着，直到他的面前出现一扇华丽的大门。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的背后是另一个空间——一个大殿，一个人坐在大殿的宝座上，那人浑身上下都被袍子罩住，面罩罩住那人的脸庞。
那人抬头，朝远处的程青时招了招手，雌雄莫辨的声音响起：“你……终于回来了。”
程青时面无表情地走到那人的面前，一撩衣袍，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那人轻笑一声：“当初……我把你从那个世界里救出来，谁知你居然对那女人念念不忘，擅离职守回到了那里，这么多年过去，居然真的有人完成了你的心愿？嗬嗬嗬——”
那人顿了顿，继续说道：“废墟里飞出来的乌鸦，居然梦想成为白鸽？真是可笑！”
不知说的是程青时还是别人，那人的语气中竟染上了几分愤恨：“真的以为自己能拯救所有人吗？呵呵呵……”
程青时面无表情地说：“程青时犯下的错，愿一人承担。”
“呵。”那人挥挥手，“罢了，惩罚你，没意思，倒是你接触的这个年轻人……我在他身上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程青时拧着眉，不太赞同：“大人……”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这个年轻人的下一个故事，我已经为他选好了，至于你……”那人一挥手，一道金色的光芒流入程青时的眉心，看着程青时痛苦地抱住头，那人十分满意，“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希望你喜欢……哈哈哈哈哈哈——”
程青时消失在原地，那人的面前浮现出一面水镜，而水镜上则是贺知意在马戏团中和鬼怪缠斗的画面，一只干枯衰老的手伸了出来，指甲上的一抹红色如血色一般。
“好久不见，贺、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