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水面上极好的,尤其是潺潺流淌的小溪,流动的水面会让整个水面波光闪闪,而光是这世界最美丽最难捕捉的存在,此刻粼粼的水面尽情闪烁,像是造物主刻意留下的彩蛋。
清透的溪水汩汩流淌,流过山脉,流过草地,最后汇聚到底部满是石头的主流,小溪清澈见底。
美好安宁的景象抓不住缚云的眼睛,他的心弦全被躺在溪水中的人拨弄着。
越往南走天气越热,魏青又是个怕热的,他曾经也是个富家少爷,哪吃过什么苦,日头一照,当即不管不顾地往溪水中一躺,这小溪的位置和宽度都那么合适,缚云却不懂得享受,喊他也不来。
魏青好心叫他下来一起解暑他不来,对方反而骂他不知礼节,举止粗俗。
魏青衣服都好好穿着呢,又不是在水里打赤膊,也不知道主角受矫情个什么,这天气湿着衣服走一段衣服就干了,魏青不觉得自己的举措失当,心安理得地躺着被溪水冲刷。
充满凉意的水流自上而下淌过身体,像是有一双充满着爱意的双手替魏青消解痛苦,魏小少爷小时候发烧,浑身疼,母亲就是这样一遍遍替他按过全身……这样想,魏青就有点困了。
在缚云眼里可不是这么一回事,魏青像个妖精一样,他本来就生得白,莹白透亮的体色,再被太阳光一照,几乎要反光了,他躺在水里,就像个精灵漂亮的喝饱了水的树妖,漂亮的少年在溪流中玩耍,便如同春天的化身一样美好。
如果只是漂亮也就算了,偏偏水让他的衣服和发丝都贴在身上,所有轮廓清晰可见,溪水中独属于对方的心跳频率促使胸膛一起一伏,魏青太热了,他的唇瓣,耳朵,胸前,以及身上每一处肌肤稍微纤薄的地方都透出血红色。
一到水里就发出舒爽的喟叹,嗓音也变得娇媚,从他逐渐平稳的喘息声和舒展的眉目可以看出,他此刻确实心情很好,魏青丝毫不见外,他舒服了就邀请缚云跟他一起,他把自己搞成这样,还要邀请缚云,简直是蓄意勾引,自诩正人君子的缚大少退避三舍。
恨不得闭上眼睛,看不见那动人的躯体,恨不得封住耳朵,听不见那粘腻的喘息,恨不得化身成圣,再不沾半点情欲,亲手把体内躁动的情蛊掐死。
可他并没有这么做,甚至没有移开目光,任凭自己去肆意地用眼睛蚕食这个少年,最后风轻云淡地告诉自己:“都是情蛊作祟。”
缚云把魏青喊起来之后两人继续走,这里的蝉还没死干净,正在歇斯底里地尖叫,坚持生命最后的使命——聒噪。
走出林子,路的尽头有一片村舍,两人齐齐在心里松了口气,差点就要露宿野外了,有人就好。
魏青指着他的手道:“我刚才就想说了,你不疼吗?”
缚云低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居然握着剑刃,现在还在流血。
“。。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魏青撇嘴:“谁让你总是骂我,我说什么你都让我少说话多做事,我还以为这是你独特的练功方法呢。”
这话果不其然又被教训了,两人借宿在一位婶子家里,魏青当圣子大人的小厮,负责给人家钱和给大人铺床打水,虽然魏青总是因为不熟悉业务把一切搞得一团糟就是了。
忙活了半天,终于能休息了,魏青躺好。
他知道大少爷怕黑,于是跟人家婶子借了顶油灯点着,只是这灯油比较劣质,是他们自己熬的草籽油,味道大,魏青放在自己这边,刚好大少爷能看见也不至于被熏到。
夜,渐渐深了。
忽然,缚云醒来,他做了梦,梦里有谁又做了什么答案清晰可见,因为他梦遗了。
这是他第一次梦遗,虽然缚云并不算小,但他之前一直被药物控制不能发育,脱离魔教正在数以时计地窜个子,这才一个月,就从十二长到十五的样子,再过一段时间就该到十七岁了。
他在魔教待了十年。
战乱时期,缚云是被家人丢下的弃子,魔教教众捡到他,因为他生得漂亮故呈给教主定夺。
那时正在卡关的缚天见到缚云立刻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缚云本名云升,教主留下云字,改了跟自己一样的姓,而后,缚云的人生才算是真正的开始。
缚云最开始是跟虫一起养的。
成千上万的虫蛇蚁鼠,一批死绝了就换一批。
被这种有毒的生物环绕是很难不死的,但他们放进去的每一种蛊虫毒虫都有解药,一旦中了快死了就会被拉出来解毒,再丢回去。
那种片刻的喘息又重回地狱的感受让人十分绝望,缚云每一次接触到人都会恨恨地盯着他们。
有一次缚天发现了这一点,就用药封住了他的眼睛,从此他就失去了怨恨的权力,也陷入了黑暗。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蛊成了。
缚云十二岁,重见光明。
教主在接下来的日子对他很好,教他用毒,教他如何用剑,如何抓住人的死穴。
心术、刀法通通教给他,倾囊相授,简直如同父亲一般。
缚云甚至有过短暂的孺慕,毕竟是魔教把他从战场上捡回来的,要不然他早就没命了,但这份感恩刚开始就湮灭了。
因为这个禽兽把他带到一对正在行苟且之事的男子面前,他对他说,好好学一学,将来要服侍他。
他教导他,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与私欲。
缚云:“我一定,好好学。”
从那天起缚云就发誓,他一定要杀了他。
情蛊是一开始就种在缚云体内的,这蛊是一对儿,一旦其中一个死去另一个也会很快消亡,但若是中蛊者在成人时交合,蛊就会懂事地互相补给,采年轻者功力,送年老者。
但这蛊也有一个坏处,那就是一旦宿主与旁人交合,蛊虫就会心死并谁都送,一种没能守节而力求宿主尽快死去的纯恨玩法。
这也是有的人就算不爱也会追求缚云的原因,他们可以对缚云的美貌视若无睹,但这深厚的功力谁又能拒绝呢?不求占为己有,但求分上一杯羹。
圣子,最得教主喜爱,受圣水洗礼最多者。
缚云冷笑,圣水就是隐形的毒药,控制教众用的手段罢了。
缚云不能长大是因为他每年都要被“蜕一次皮”,圣水就是他被泡在一个药桶里,药物会深入他的骨髓,把那些试图让他正常生长的东西找到,随后顺着毛孔形成血水流出。
缚云是毒人亦是药人,使用得当就是神药,武林中人趋之若鹜。
普通的毒和药都对他没用,蛊也没用,自有三种神奇力量在他身体里互相制衡。
圣水本质就是毒,长时间不接受圣水洗礼就会离奇死亡。
灯油里的钻心之毒缚云不会死就是因为有更厉害的毒在体内。
缚云不是不知道疼,相反,他对疼痛很敏感,他只是一直在痛,善于忍受。
缚云从魔教里出来,先是调节了体内的药与毒的平衡,再想法子解决体内的蛊虫。
他偷了缚天的武功秘籍,终于明白缚天为什么要给他下情蛊了,因为此书无解。
除非修炼到天人之境,否则永远卡关,而且夜夜反噬。
缚天等不到那个时候,他寿数将尽,练魔功对他消耗太大了。
这种庸才修不成神功只能从些旁门左道找机会。
缚云自觉不会如他一样却比卡关的缚天更先碰到一个问题——情蛊。
魔功会催化七情六欲,最后让人变成疯子。
尤其是这扰人的情蛊,像是有个勾子在心底挠痒痒的情蛊,让他这么能忍耐的人都忍无可忍的情蛊……自然,一切都是情蛊的错。
魏青在灯下,暖黄色的灯光显他肌肤细腻,鼻梁到下巴的棱角线条格外好看。
他这种自然生长的少年与缚云不同。
他身上的每一处都充满着他这个人才有的独特,或是这里随妈妈,或是那里随爸爸,或是哪里因为磕碰留下的伤疤,哪里集中几颗小痣,又因为戴了什么留下印痕,又因为哪几日调皮贪玩晒了毒日着了纹斑。
他的唇色是那么红,充满着健康的血色,引诱着其他人去吻一吻,再度重温那夜的美好。
缚云紧盯着他的唇,而后喊道:“魏青!”
魏青惊醒:“啊?干什么!”
缚云:“换一头睡,你呼吸声太大了。”
魏青:“……”
两人逃亡的路上也不都是安宁时光,常常会因为魏青一时疏忽然后走进被埋伏的客栈里。
刚开始缚云还会说两句,后面就不说了,只是干净利索地收割追兵。
魔教里的人到现在还没研究出缚云的武功到底是哪一门的绝学。
只知道,快极了。
还没看清是什么,就倒在血泊里。
魏青也问过,他说:“是你出剑太快了吗,我都没看到你用剑。”
缚云道:“不是剑,是丝。”
不需要眼睛看准头,只需听声音,就能杀人于无形的丝。
魏青:“丝?”
缚云:“蚕丝。”
魏青没想象出来,哪种蚕丝能够杀人?只说缚云确实武功高超。
一种变异天蚕吐的丝,这件事缚云谁都没告诉过。
魔教里的人只知道他十二岁杀尽蛊虫而不知道他是怎么杀的,他没有武器,应当是用牙用爪,教内都这么说。
他们没看出来缠在缚云身上的无色蚕丝,这件武器也就这么保留了下来,不到必要时候,不用。
出来后的缚云反而一反常态,不用毒不用剑,只用他绝境之时创出来的独门秘技。
魏青被他支使了一天,然后这位大少爷在他如此疲累之时,选择秉烛夜谈。
“情蛊,我知道了,然后呢?”
魏青困得脑子一片混沌。
“我们在被追杀啊大哥,这个时间点我去哪里给你找男人……”
不对。
魏青仰头和长成缚云对视。
从对方眼睛里得到确定答案后立刻从座位上蹦起来,退到墙角。
“你……你跟我保持距离,我事先告诉你,我不喜欢你,我只喜欢林大哥,你不要荒谬了,我是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你换个人解吧。”
每说一句,缚云那张俏丽的脸就黑一分,他屈尊降贵求爱就换来这么一个结果,估计他再也不会主动说这种话了。
“过来。”缚云语气里含着冰,魏青现在已经摸清楚了这只名贵波斯猫的习性,一般这样就是生气了,他才不过去。
“过来,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很晚了,先睡觉。”
魏青还是不听,美艳的圣子只是盯他几秒钟,然后回身,自己上床睡。
魏青委委屈屈地趴在桌子上睡,他算是知道了,缚云是猫,他是可怜的老鼠,陪玩也就算了,还要当储备粮。
魏青为了自己清白防了很久,刻意不和缚云打照面,两人都开始留书交流了。
魏青有时回来见不到缚云,他都要激动地认为缚云抛下他自己跑了,就在这个时候缚云在他身后拍了拍,差点把他吓死。
天黑灯不亮再加上缚云总是一身黑,魏青没看见他。
魏青埋怨道:“你就不能换两个颜色穿吗?为什么非要穿那么黑?”
缚云:“我在给他服丧。”
魏青:“谁?”
缚云:“缚天。”
哦,那个教主。
魏青:“他不是还没死吗?”
缚云:“他快死了。”
魏青:“……也行。”
为了躲避追杀,两人终于是躲进了特殊场所——怡红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