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周末,兰诗蕾又把沈念初拐去了乡下,大片的金色麦浪,成片成片的绿色玉米地,沿路有哨兵一般笔挺的整排白杨林,间或种了梧桐树,开了满树浅紫色的花。
她们白天尽情玩耍,晚上就住在了乡下三层小楼房里,幽静的小院落,石砌的墙,有长长的回廊,还有落地窗,木地板,家具家电也一应俱全,与沈念初想象中的乡下有很大不同。
屋主是一对白发夫妻,慈祥又热情,对兰诗蕾甚为谦恭。她们两人住的房间家具都像是崭新的,连窗帘都是新装上的,弄得跟新房一样。
城市里长大的沈念初对所有东西都觉得稀奇,白天戴了宽宽的太阳帽在田边看收割机割麦子,她一看就是半天看得不亦乐乎。
后来因为太热,她们开车去了山上的果园就阴凉多了。红樱桃已经下季,黄色的水晶樱桃一串串晶莹剔透地挂满枝头,硕果累累的样子。她们还去了苹果园,大多数水果已经套上袋子,有的还贴上了福字啊喜字啊之类的吉祥字。
这一切的一切在沈念初看来都是新奇而又新鲜的。
沈念初仰着头睁大眼睛想找几个漂亮的吉祥苹果带回去做纪念,突然听到兰诗蕾在她背后几米的距离低声道:“别动,有蛇。”在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呼吸停止,血液凝固,全身颤抖但还是控制住自己不要乱动,没几秒,她的声音仍在发颤:“它在哪?走了吗?”
天知道,她被吓得都快要哭了。
她最是怕蛇,那种滑溜溜又有毒的感觉让人不寒而栗。什么感觉呢?就是那种明知会死但又不知何时死的恐惧感。
她差点都有了吾命休矣的感觉。
她能真切地感觉到兰诗蕾的脚步声,轻而慢,可是就那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她感觉一个世纪都快要过去了,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是死亡来临前的那一刻,焦心而无奈又不甘。
突然兰诗蕾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尖叫一声,“啊----”地一声转身投入兰诗蕾的怀里,死死地抱住兰诗蕾的腰不敢动。
兰诗蕾这个家伙却哈哈大笑,她一边轻轻拍沈念初一边笑:“沈念初,你真胆小。”
沈念初又气又窘又恼,惊魂未定,全身发软,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晚上的时候沈念初因为太热睡得不甚安稳,而另一侧的兰诗蕾却睡得安静乖巧。
其实她们明明开了窗,虽有风,但空气很闷,暴雨来临前的预兆。她们俩一直有一些很相似的习惯,比如不喜欢空调和风扇,不到热得受不了时,能不开就不开,这也算两人难得的同频。
因为她们来得匆忙,床的尺寸不太合适,沈念初翻个身便可以碰到兰诗蕾,好黏,她摸了一下,原来兰诗蕾睡出了一身汗,她的额头和脖子都是湿的。反正沈念初也睡不着,她便爬起来,拿了枕边的扇子,借着月光替兰诗蕾扇着凉风。
“有时候你真像我奶奶。”兰诗蕾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嘟囔了一句。
沈念初被捉现行,很无趣,丢开扇子重新躺下:“谁是你奶奶,我可没有那么老。”
“你还是喜欢我的吧?大半夜不睡觉替我扇风,我觉得你肯定喜欢我喜欢的要命,只是你自己不想承认而已。”
两人聊着聊着,沈念初渐渐有了睡意,却听见兰诗蕾说:“你那天见到顾心筱后为什么不开心啊?”
“谁?”沈念初一时没反应过来。
“顾心筱。”兰诗蕾重复了这个名字。
因为当晚兰诗蕾便已经向景然打听了那天沈念初到底见到了谁情绪变化得那么快。
前世的时候这名字每次从兰诗蕾嘴里说出来,感觉都极其怪异。无他,兰诗蕾吃醋啊,每每一提到顾心筱,兰诗蕾的醋坛子便打翻了。
沈念初停顿了几秒后说:“没什么。”随后她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觉得呢?除了问景然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没什么。和别人无关。我只是刚好想到了其他事情而已。”
“那,如果我告诉你,顾心筱出了车祸,你会担心吗?会想去看看吗?”
“车祸?什么时候?她,有受伤吗?”这一连串的问题让想要睡觉的沈念初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没几秒后依旧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你明天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兰诗蕾翻身背向沈念初,她好生气,果然,沈念初最关心最担心的依旧是顾心筱。
大概过了很久,沈念初半睡半醒间,神智还有点迷迷糊糊,好像有人在捏她的脸,还有那低低地自言自语:“哼,气焰嚣张。”
沈念初原本想装没听见,但脸有些疼她睡意俨然已经全无,索性推了兰诗蕾一下,“怎么又吃醋?无缘无故瞎说什么?我和顾心筱都还没见过呢。”
“哼。”兰诗蕾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
沈念初气得坐起来,“我连顾心筱都没有见过,你到底在生什么气?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她半睡半醒的时候声音总是低低的沙哑,很令人舒服的声音。但偏偏那好听的声音是发怒的声音。
兰诗蕾也不示弱迅速地爬起来,一肚子气想发作,张了张口,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室内突然安静下来,沉默的空气让人很不舒服,最后还是沈念初让了步:“景然最近好像很忙的样子。”
“忙着和顾心筱谈恋爱啊。”兰诗蕾还有幸灾乐祸的语气。
“是吗?她终于得偿所愿了,她之前还说没追上顾心筱。”沈念初低声说,重新躺下。
“沈念初,你是不是很嫉妒景然啊?”
“我嫉妒她干嘛,快睡吧,我累了。”
只是这么一折腾,沈念初完全没了睡意。
空气比刚才更沉闷了许多。
沈念初闭着眼睛数自己的心跳,兰诗蕾也翻了身,大约也是因为刚才的闹剧没了睡意,但她的语气比平时还要温柔模糊:“我在想……沈念初,你是因为顾心筱才拒绝我的吗?”
沈念初其实想装睡,只当没听见,但她发现原来装睡比回答问题更难。
“你怎么总是把两个人的事情归咎于第三人身上,兰诗蕾,从来都不是因为别人,恋爱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两个人关系好自然不会有其他人,如果两个人关系有了裂缝自然而然就会有第三者。不要总把责任推卸在别人身上。”
再之后兰诗蕾沉默无语。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沈念初好像又听到了兰诗蕾发怒的声音:“坦白说,我真的好嫉妒顾心筱,我就是嫉妒她嫉妒的要死,我嫉妒她和你有着也许你永远都无法忘记的那些过往,你喜欢什么品牌的卫生棉,你喜欢哪种文胸,你爱穿哪种款式的内衣,她都知道,或者说,你所有的处世经验都从她那里学来的,一想到这些,我的心里就酸得要命,没法理智。”
“你知道我和她都是过去式了。你明明知道我和她没什么的,却总是拿她当做借口来刺激我。”另外一个她在反击兰诗蕾的愤怒。
这是梦里的她和兰诗蕾吗?
“那你到底为什么要离开我呢?我以为你不想让我管你,我一直以为你不需要我,不在乎我,只是像所有的小女生那样偶尔闹点小别扭让我去哄。”
嗯,这次屋里的空气是真的很压抑。
梦里的两人终于要讲真心话了吗?
“我只是不喜欢你心里明明有个‘白月光’却还口口声声说只爱我一个人,这样对那个人不公平。”
“什么‘白月光’?我真的不知道这个‘白月光’到底是怎么来得?”
“有一次,我忘了某件东西回家去拿,听见你在书房里和雨萌视频,雨萌问你和我在一起的话你的白月光怎么办。”
“你,你竟然---”没一会,兰诗蕾咯咯笑了起来,“所以你和我分开是为了成全我和我那所谓的‘白月光’?”
良久,沈念初都没有说话。
“算是吧。”
“那你要成全什么呢?”
“成全我重新获得自由,不被一张纸束缚住。也成全你,要么和你的白月光破镜重圆要么找到一个把你当作生命全部的女人。”
“沈念初,景然她家,和我家有一些很复杂的关系,复杂到,奶奶不能容忍她进我们家门。二哥一向很听奶奶的话,从不违逆老人的意思。那是二哥长那么大做过的最离经叛道的一件事,但最终还是屈从了。虽然……总之,我只是觉得我们兰家有些亏欠她,仅此而已。”
“所以是一个二哥爱她,她却爱你的三角恋故事了。”
“不全是,我爷爷年轻时差点和景然的奶奶成了一家人。”
“啊?”
“算了,不提那些了。”兰诗蕾把她的身子转过来和自己面对面,“沈念初,你不想知道我的‘白月光’到底是谁吗?”
“我才不想知道。”
“嘘---”兰诗蕾把手指压在她的唇上,“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