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帝没了。
病了这么久,被一场雨带来的寒意带走了。
太子凌路尘登帝位,定年号为康宁。
先皇幼子因先皇离世身患恶疾,不过三日随先皇去了。
帝深感痛心,特加封其为定王。
婉柔郡主独女凌幼归封平乐公主,由帝亲自抚养,赐封地金陵,指先东宫左庶子为师。
东宫右庶子封兵部尚书。
御史大夫告老还乡,原御史中丞封御史大夫。
御史中丞由先东宫左庶子担任,即日前往西北军营行监军职责。
……
凌幼归跑进乘风殿,死死盯着身着帝服的男人。
“我要跟着去西北吗?”
凌路尘看着还没桌子高的小娃娃,“你过去干什么,添乱?”
凌路尘看他那自己和桌子比的眼神,很自觉的跑到了旁边的榻上坐着。
“那你是什么意思?给我找了老师又把我老师弄那么远。”
凌路尘看着坐在榻上还不老实的小人儿,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凌幼归跑过去就被掐了肉嘟嘟的小脸。
凌路尘把手里的折子递给她,是大将军递上来的。
大将军很少递折子,但是递了就绝对不是小事,还不止一件。
折子挺厚,字也小。
开头先一通吉利话庆贺陛下登基,再是说如今京中已入秋,而西北天寒风大,上一次朝廷发放冬服已经是几年前了,将士要打仗便不能没有衣服。冬服、武器、粮食、盔甲、战马等,跟打秋风似的。
然后说这几年与敌方交手感觉敌方能洞察西北军动向,前些日子确定了确实有敌方的人混进来了,更多就没再提。
最后是参范州刺史强抢民女。
凌幼归看完了,这人可真会为难人,她有些字甚至不认识。
“所以为什么是时大人去处理?其他人不行吗。”
“不是其他人去不行,只是其他人去了这利益就到不了他手里。”
看着凌幼归还是一脸不解,便把她抱在腿上,和她慢慢分析。
“左右庶子在新君称帝后都会被授予高官厚禄,可云央是因为权利纷争突然被推进东宫的。他背后没有家族,即便到了高位也会有无数人迫不及待的想要把他拉下来。更何况他对氏族的动作让那些还未被清算的人如同惊弓之鸟,那些人防备他希望他不好过。
若他此时离京,先是让氏族放松警惕,然后便是借着这次立功坐稳高位。
他生来就该坐高阁,他不会在其他地方太久,御史台也终究只是个调班。”
不知道凌幼归有没有听懂。
但是时烟絮来了,他便让人先将凌幼归带走。
时烟絮进去,凌路尘离了桌案带他到了乘风殿一棵枫树下。
有风吹过,扶起了凌路尘被锦缎束着的长发。
他好像没带过冠,时烟絮想。
“云央。”
“嗯?”
“你能赶上我的及冠礼吗?”
男子二十加冠成人,可惜他的生辰在冬日,十一月十五。
“难。”
“云央我没什么亲人了,我母后走的时候我才五六岁,到现在我都快忘了她是什么模样了。她没给我取字,父皇不喜欢我也没给我取过,云央你送我一个吧。我不告诉别人,只有你知道是怎么来的。”
时烟絮看着他的眼睛,想到了明皇后。他也不记得明皇后什么模样了,只记得她的眼睛很美,和凌路尘的一样美。
“叫景佑吧,愿以整个景国来保佑陛下。”
这次进宫是凌路尘让他过来的,说是要给他些东西,好让他此行顺利些。
他临走时,顺走了凌路尘腰间挂着的香囊说:“有陛下保佑,此行定然顺畅。”
他一手持着凌路尘拿过来的木盒,一手晃着坠着流苏的香囊离开了。
回到小院便听罗帏说有客前来。
到了会客厅一看才发现,是故人。
吏部尚书云大人的次子,就是前一段时间因为婚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当事人。
不过云大人五个子女,只有这一个不姓云,随母姓白,叫白云间。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云大人喜欢这诗,便在他还没生下来就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当年一别,可是过了不少年了。”
“上一次回京,发生的事太多了,没办法去拜访。再者游街时我还见到了你,你就在茶楼。”
白云间一笑,脸上便有两个酒窝,“知道我一直惦记着你,那便求你一件事。”
“说说看,能办到我一定帮。”
“你去西北,能不能把我带上?我自幼学医,宫里的贵人怕我治人的方式,到医管坐镇又怕牵连父亲,空有一身才华无法施展。”
“成,不过西北苦寒不比京中繁华,你必须自己能受得了。”
“这倒是没什么,我小时候随定国公去过南疆,西北应当也差不了多少。”
时烟絮去西北,并不是只有一个人,按照规矩皇帝会给他派一队护卫,也特许他自己带护卫。
再者还有兵部、户部、工部、医者、文书随行,人已经定好了明日便出发。
将白云间算到医者和护卫中都合规矩。
第二日云大人上朝回来,便看到书房自己儿子的辞别信。
云大人:……
时烟絮一行人同云大人的心情一样,一路上并不顺畅。
出城不到一日便遇到了刺客。
二十天后。
西北军营大将军尧羁看着陛下写的信,副将赵穆也在。
赵穆:“御史台监察百官这是监察到军营来了?往下翻翻,这御史中丞是谁。”
“时、烟、絮啊!想起来了,就是去年在范州作司马的那个小孩。时雍的儿子……这小子行,有事他能顶。等会妹子和阿沥回来,我问问他们娘俩他们两个接触过。”
然后便去拆另外一封信,信里写的是定国公府一家在京城发生的事儿。
其他都还好,直到看到定国公三公子生辰那天发生的。
嗯……
“这小子有的欠揍啊。”
他实在想不通那小子到底抽什么风会去说这样的话,在烟花柳巷放荡就算了,这对着一个朝廷官员就开始没顾及了。
一个男的喜欢养小倌,南风馆里多的是,对着人家发什么浪。
嫌自己家和人家的关系还不够僵吗?
那位他没见过,但是事迹他听过,南边水灾凭着治水的策论被点为状元,本可以凭借此事留在京城得官职。
但是尧家那侄女偏偏相中人家,人家不愿意她姑姑不乐意非要把人弄走,调到了穷乡僻壤。
结果人家就是这方面的料子,治水治水在哪都能治理好。见人家立功心里面难受,就把人家一个文官调到了常年会被侵扰的地方作司马。
讲真的,在他之前范州司马这个位置上送走了六个官。
现在又碰见了这种事。
想着看了看正襟危坐的尧羁,又想到了时雍。
话说他们西北军时雍也来过,先帝看他不顺眼特意把他弄过来让他和狄谈判,虽然挺顺畅,但是把自己气的不轻。
那是个老顽固,那个时候他们也年轻,和他总是不对付,一直到他回京都是互看不顺眼。
结果那位辞了官,他们这些人愣是联系了这么多年。
世事无常。
原以为还有四十多天才到的一行人第二天天刚亮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