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陈良之后,沈谙又回了书店。店里一些新上的书还没上架,她打算趁着下午客人少,整理一下。
刚到门口却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姑娘往店里张望,沈谙越过她打开店门,笑着打招呼:“要买什么书吗?进来看吧。”
女生眼神躲闪了一下,嘴唇蠕动,沈谙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女生的手指摩挲了两下洗到发白的校服衣摆,声音微颤,圆圆的眼睛带着几分忐忑问她:“老板姐姐,您这边缺人吗?我什么都可以干的,打扫卫生,整理书本,看店……什么都可以的……这是我的学生证和成绩单,我就是这边一中的学生……”
她明显很紧张,声音颤抖,说话语无伦次。
沈谙噗嗤笑了一声,打断了少女的自我介绍,“我知道你是一中的学生,我虽然刚来。但我认识你们的校服。”
女生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校服,红晕刷地从脖子蔓延到耳根,“不好意思啊……”
沈谙挑眉:“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想找兼职?”
女生点头,“我看您这边是新开的店,您这边需要员工吗?”
十一月份正午的阳光十分刺眼,她推开店门,“外面太晒啦,进来说吧。”
“你现在高三?”沈谙低头看着她的成绩单。
“对。”
女孩的成绩很优秀,在海城一中这种重点中学也能考进年级前一百,清北有难度,但是上个好的985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
她放下成绩单,没有问女孩为什么要在高三这个时间点找兼职,而是给女孩倒了杯果汁,笑着说:“不好意思,我们这边不招人。”
女孩脸上挂着的笑落了下来,她还太年轻不懂得掩饰情绪,试图扯着嘴角露出笑,最终却以失败告终。
她接过沈谙递回的成绩单,唇角轻抿,道了声谢,就要转身离开。
女生的背影瘦削,宽大的校服仍然能看到她凸起的肩胛骨,眉眼间的哀愁和焦虑难以掩盖的流露出来,发黄分叉的发梢仿佛都在暗示着主人有着很大的压力。
“等一下。”沈谙犹豫了一下,还是喊住了女生。
女生转身,迟疑地看着沈谙,眼里写着疑惑。
沈谙向前一步,“周向北?你什么时候有空?”
周向北立马小鸡啄米式点头,口齿清晰道:“我是住校生,每周周日有一天的休息时间,月底放月假有两天休息的时间,我都可以来的。”
沈谙唔了一声:“我这里也没什么活要干,这样吧,周日你过来,负责我这边的卫生打扫和书籍整理。能干重活吗?”
周向北笑:“能的,我是农村孩子,从小就干农活,什么都能干。”
“行,书有点重,到时候你放的时候小心点,量力而行。”
“对了,工资日结,一天一百,可以吗?”
周向北笑容更大了,“可以可以,谢谢老板。”
她这几天中午都有偷偷溜出来找工作,不是看她年纪小不要,就是怕招了个学生会有麻烦,还有的只给她一天五十,一天一百已经很多了。
周向北知道,自己遇见了一个好心的老板。
沈谙摆摆手,“下次过来把学生证带着,赶紧回去学习吧。”
周向北找到了工作,可以减轻家里的压力,身上的担子一下子轻了很多,离开的时候像个轻巧的蝴蝶飞向了远方。
*
陈良的飞机刚落地西雅图,城市上空就飘起了雨滴。
这次来西雅图,主要目的是推广公司新开发的游戏,这座城市处处弥漫着科技与自然的融合,湿润的天气状况和海城不相上下。
至少陈良没有什么水土不服的症状。
和对方公司接待见过面后,陈良入住了对方安排的酒店。刚放下行李,窗外的雨下大了。
窗外城市的灯光随着白天的消逝逐渐亮起,雨水打在窗上,汇聚成水滴向下滑。
他住的楼层不算特别高,雨雾中可以模糊地看到楼下撑着伞在雨中或疾驰或漫步的人群。正欲转身时,余光却捕捉到一对小情侣撑着一件外套在雨中狂奔的场景。
“你怎么在这吃泡面?”十七岁的沈谙穿着校服,吃完午饭被赵云朵拉着去学校小超市买辣条,却看到陈良和几个朋友正站在超市门口一人捧着一碗泡面吸溜。
自从高二文理分科后,两人就不是同班了,高三的时候文科生和理科生都不在一个楼层,两人见面倒是没以前多了。
见她突然出现,陈良眼睛顿时亮了,他咽下嘴边的面条,放下泡面桶,“都是周斐,他说食堂饭难吃,非要拉着我来吃泡面。”
正左手泡面,右手鸡爪的周斐愣了一下,他看了眼正谄媚的陈良和笑眯眯的沈谙,又低头看了眼泡面,默默翻了个白眼,转身不看这对小情侣了。
身后的朋友见状也笑嘻嘻地推搡着转了身。
海城多雨,又逢雨季,这几天雨下个不停。一顿饭的功夫,雨下得越来越大了,沈谙看了一圈,也没见他身边有把伞。
十几岁小男生的心理总是让人无法理解,比如喜欢不打伞在雨里溜达,再把脖子缩进校服里防止淋雨,然而明明是一把伞就能解决的问题。
赵云朵拉着她,“哎呀,别管他啦,我们进去买东西啦。”
赵云朵目的性很强,一进超市就往零食区跑,陈良跟在身后,暗戳戳拉着沈谙的手,小声说:“放学后去吃转角的卷饼?”
沈谙摇头,“这几天嗓子不舒服,我不吃了。”
陈良:“怎么了,生病了?”
沈谙反拉住陈良的手,低声说:“没事,可能就是有点感冒。”
“那我去给你买点药?”
“不用,我家里常年备着日常用药。云朵,我去看看伞。”
赵云朵从辣条堆里抬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买伞干什么?”
不是有伞吗?
沈谙唔了一声,“李明锐让我帮他带一把,他忘记带伞了。”
赵云朵收回视线,手指继续在零食架上摸索起来,“他那身子骨,确实要打伞。”
听到陌生的名字,陈良像头警惕的小狼,眉头一皱,“李明锐是谁?”
沈谙:“我同桌。他身体不太好,不能淋雨。今天没带伞,让我给他带一把。”
陈良撇撇嘴,“那么大架子,还让你给他带伞。”
沈谙笑笑,“估计只有你这么想了。”
学校的伞都是天堂伞,挑来挑去都是一个款式,但是质量都还不错,她挑了一把自己喜欢的奶黄色。
陈良见她挑个半天,有点不高兴,又见沈谙还拿了把黄色的,啧了一声,“一个大男人,还用黄色的,拿个格子得了——就那个吧,那个,黑色格子的。”
沈谙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把黑灰格子的伞,她嫌弃地皱州眉,“太丑了,我不喜欢。”
“要你喜欢干嘛,又不是你用。”
结账的时候,陈良还在叽叽歪歪,“我还是觉得那把格子的好,适合男生……”
赵云朵在一旁听了,看了看不说话的沈谙,了然地笑了。
果然,一出门,沈谙把手里的伞塞到了陈良怀里?
“嗯?”陈良拖着伞,愣住了。
沈谙:“给你的伞,收好了,下雨要打伞,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
陈良傻傻地重复:“给我的?”
赵云朵无语,接过他的话,“给你的给你的,谈个恋爱脑子都谈傻了。这都看不出来。”
沈谙笑,“我花钱送你的,可别扔了啊。”
“一定不扔!”
十几岁的少年抱着把伞,当宝一样捧着,惹来一群朋友的嘲笑。沈谙走后,他又回去买了那把黑灰格子的伞,沈谙送的伞陈良一直收着没舍得用,现在还放在他的书房里。
陈良掏出手机,望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犹豫了几秒,点开了沈谙的微信头像,给她发了条信息。
“沈谙,西雅图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