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抬头看着皇帝,他眼神怨毒,盯着她的样子似乎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她突然笑了,“是不是我,陛下不是已有答案了嘛?为何还要多此一问?”
后宫佳丽三千,三千宠爱皆集中在谢月姝一人身上,圣上如何偏宠她,后宫之中何人不知?
之前是完全没有证据,不知是何人动了他的心头宝,才忍着没有发作,如今知晓了是她,怎可能会放过?
即便没有其他证据,单凭她送过先贵妃香薰,她就该死了。
“我认罪。”淑妃道,“是我故意送给谢婉兮有毒的香薰,谢月姝也是死在这种毒香薰之下。”
“呵呵,”说完,她突然笑了两声,“我以为陛下只在乎先贵妃呢,没想到……对人家的妹妹也如此在乎。”
皇帝猛地拍桌,站起身狠狠瞪着她,“朕在乎的只有月姝!”
殿内静了下来,天子盛怒,殿内一众人都跪了下去,大气也不敢出。
皇帝吼完,眉心微不可察地一皱,似有些懊恼,但很快恢复。
“来人,将淑妃押入大牢,褫夺其淑妃封号,废为庶人!”
侍卫很快涌进来,将淑妃拉了出去。
皇帝闭上眼,不知在想什么。
“父皇,”姜宇小心上前,担忧问道:“您还好吧?”
皇帝和母妃如何恩爱,他作为陪在二人身边最久的皇子,自然是知道的,如今突然知晓母妃的真实死因,父皇必定不好受。
“无事。”面对姜宇,他总是慈爱的。
睁开眼,眼前站着满脸担忧的姜宇,而他身后,姜昭也是满脸的担心,但却克制着没有上前。
皇帝心中一松,叫道:
“昭儿。”
“儿臣在。”
弯腰拱手,规规矩矩。
皇帝看着他的脸,他长得和自己并不像,眉眼轮廓倒是和先皇后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突然想到京城中百姓对这个孩子的夸赞:谦谦公子,举世无双。
倒也没有夸张,太子一向乖巧,礼仪规矩也是众多孩子中最好的一个。
“你现在在刑部任职,此案就交由你去审理吧。”
姜昭垂着头,眼中的情绪也无人可知。
皇帝为何会将此案交与她?明知她和姜统不对付,还要让她去审淑妃……
“父皇,儿臣才入刑部不久,恐怕不能审理如此大案。”
“朕相信你。”
“可近几个月,刘大人只是叫我审理些小案,这种大案,儿臣怕是……”
皇帝眉头一皱,“不用担心,若有错处,朕替你更正便是。”
“那……儿臣领命,定不负父皇期待。”
嘱咐完他们二人,皇帝就叫姜昭先一步离开审案。
看着眼前也算相貌堂堂的姜宇,皇帝慈爱地拍拍他的肩膀,“宇儿,你母妃的仇终于得报了,朕没有辜负她。”
姜宇抬起头,眼眶也是微微湿润,“如此母妃也能安心了。”
拍了拍姜宇的肩,皇帝道:“宇儿,你对朕这个位置如何看?”
姜宇不明白皇帝为何如此问,老实道:“父皇身在帝位,肩负天下苍生,如此日理万机,为国为民,实是九州万民之幸。”
皇帝眼底闪过一丝幽暗,这孩子被他和贵妃保护得太好,实在单纯得过分。
算了,既然他不懂权计,那就在他百年之前,替他把一切牛鬼铲除吧。
姜昭走出宫门,虽出了皇宫,但紧压在头顶的黑云一点没有退散。
坐上马车,姜昭闭眼假寐,脑中思绪却一刻未停。
皇帝留她看那出戏,绝不止是为了让她去审淑妃,顺便清理一个二皇子。
主要目的,怕是让她好好看看,他和贵妃如何恩爱,和姜宇又是如何父子情深,让她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呵,倒是忘了,护着姜宇的可不止谢婉兮一人,还有个当今的皇帝陛下。
来到刑部,姜昭倒也不急着去审淑妃了,闲闲在值班室看了许久的书,直到姜统来刑部找她。
她微抬起眼,这里只有他们二人,他也要失势了,姜昭也懒得与他演。
“不知二皇兄此时来找孤,是为何事呢?”
姜统听刘大人禀报,说母妃被抓来刑部,还是父皇亲自下的命令,他立即慌了,赶紧赶来。
此时他额头流了不少的汗,一向高傲的头也低了下来,“太子殿下,听闻我母妃下狱,父皇将她交由你审理,不知我母妃是犯了什么错?”
“你不知道?”姜昭没给他面子。
姜统此时不敢发作,只能规矩回答:“不知。”
“那孤也不知,回去吧,孤审好自会告知你。”
“姜昭!”泥人尚还有三分脾气,更何况是骄横惯了的姜统,“父皇可还没撤了我的职,你如此对我,不怕日后我找父皇替我做主?”
姜昭哼笑一声,放下了书,“孤如何对你了?你若觉得不满,尽管去找父皇,主持公道。”
最后四个字,她一字字咬牙说出,带着十足的讥讽。
姜统怒瞪着她,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可她却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
“你别太过分。”
“过分?”姜昭变了神色,眼神狠厉,回看他,“你命下人克扣孤衣食用物时,可从未说过过分!”
在姜昭这样的眼神中,姜统不由自主后退两步。
姜昭起身,眉眼沉沉盯着他,“你指使姜赤、六皇子欺辱孤时,可从未说过过分。”
她绕过书桌,慢慢朝姜统逼近,直到离他二尺的位置,姜昭继续说着:“你谋害孤表哥之时可从未说过过分!”
姜统猛地一震,眼神慌乱,“不,不是我!”
“哈哈哈。”姜昭笑起来,看着他,“不管你认不认,孤说是你,就是你。”
就像明明摆出那么多证据,说是姜统杀了表哥,皇帝仍说不是他一样。
谁有权力,谁说的就是对的。
“你不能这样!父皇都说了不是我!”
姜昭的表情声音太具压迫,他害怕了。
姜昭回身坐回椅子上,一派轻松的样子,“噢,既然父皇说你的罪名不能是这个,那就不是吧。”
“你什么意思?!”
姜昭满脸笑意,“二皇兄,孤奉旨审案,也是迫不得己,还请您……莫怪。”
“来人!”
随着姜昭话落,一群禁军突然涌入,站在姜统身后,形成一堵人墙,挡住他的后路。
“你们干什么?”姜统看到身后的人墙,慌乱道。
“罪臣姜统,为了一己之私,与其母祁氏共同谋划,杀害先贵妃,而今贼心不死,还妄图杀害当今贵妃娘娘。”
姜昭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落在姜统心上,激得他头脑发昏。
“来人,拿下!”
姜昭一声令下,身后禁军齐齐上前,将姜统纽绑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谋害贵妃!”
姜昭冷眼看着他,“还不承认?淑妃都已指认你了,你们见贵妃受宠,心生嫉妒,共同谋划,害死贵妃。”
姜统听到是自己母妃指认他,紧皱起眉,“不可能,不可能……”
“你还不认?!”姜昭突然历声道。
姜统被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她,“不可能,你冤枉我!”
“姜统!你口出狂言冤枉本官,铁证面前还拒不认罪,按姜国律法当仗责五十!”
五十?姜统瞪大眼睛,“姜昭,这是对平民用的刑,我是皇子,你不能对我动如此大刑!”
姜昭却不理他,看着他狂叫着被禁军拉下去,下一刻,板子狠狠拍上皮肉,已经皮肉绽开的声音响彻整个院子。
姜昭唇角微勾,走到堂前,正好可以看到姜统受刑。
盯着他这幅样子,姜昭脑海浮现出幼时的记忆。
那时候她还没得皇帝重视,衣食用物被下人克扣,母亲离世她没有靠山,只能去找皇帝,却被他骂了一顿。
就是在这个时候,她遇到了姜统,姜统安慰她,还义愤填膺骂了欺负她的那些人,她以为他是这宫中难得的好人。
但是有天,她见到地上不知谁掉落的馒头,实在太饿,看周围没人注意到她,就飞快将它捡起来,躲到没人的角落,大大咬了一口,才嚼两下就磕到一颗石子。
“咯吱”浸骨的声音让她浑身一颤。
“哇,大家快来看,堂堂太子殿下竟然捡地上的弃物吃!”
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一群人,指着她放声嘲笑。
六皇子把她手里的馒头抢去,抬起给其他人看,“大家看呐,这馒头都那么脏了,狗都不吃,太子却吃,哈哈哈哈哈!”
放肆的嘲笑在耳边响起,推搡间,不知谁踢了她一脚,她摔到在地,那馒头也被扔在地上,被人一脚踩在脚底。
她视线正好落在那个馒头上,满心的屈辱和愤怒让她抬起头,却看到站在众人之外,眼神嘲弄的姜统。
他就这样静静站在人群之外,明明只是唇角勾起,眼神轻蔑,不像其他人那样放声嘲笑,她却将那个眼神记到现在。
如今她看着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姜统,眼神冷漠,唇角却带着玩味的笑意。
院内鬼哭狼嚎的声音停下,姜统晕了,但禁军没有停手,依旧扬板打着。
“停!”姜昭开口。
行刑的人面面相觑,没有在打,姜昭却道:“把他弄醒再继续。”
晕着感受不到疼,那有什么意思。
姜统被一桶水泼醒,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时间,板子又落到他身上。
听着院中的惨叫,姜昭闭上眼睛。
吵,但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