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钦话一出口,周围似乎被按下静音键,仿佛连空气都被抽离了。
宁沛之放下叉子。
“我……”
明明心理建设都做得差不多了,一看见郁钦的脸,立刻不知如何开口。
他好像个胆小鬼。
想说的话就在嘴边,却又难以启齿。
郁钦的手腕靠在桌上,蓝色串珠在他手腕上静静躺着。
仿佛也在等宁沛之开口。
宁沛之呼吸慢慢急促,身体血液逐渐向面部聚拢。
郁钦起身,想去给他倒杯水。
手腕没离开桌面,蓦地被一只凉飕飕的手抓住了。
宁沛之咬牙:“郁钦,昨天晚上你说的……说的……”
郁钦停住脚步。
他好像知道宁沛之想说什么了。
难道是担心打击到我吗?所以一直没想好怎么开口。
也算体会了一把心碎的感觉。
郁钦假装无所谓,拍了拍宁沛之冰凉的手背。
语气大方且豁达:“你就当没听见吧。”
“我们,可以试试。”
空气安静一秒。
郁钦:“??!”我听到了什么?
宁沛之:“……”
宁沛之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神情屈辱。
他指向门口:“滚出去。”
该死的狗郁钦!
郁钦慌了,但他实在压抑不住笑容。
表情莫名有几分滑稽。
宁沛之居然答应了!他答应了!靠!
郁钦:“我说错了,申请重来一次!”
“滚开。”
“我以为你是要拒绝,我怎么可能希望你没听见呢,我恨不得趴你耳边说上三百遍!”
“……那你说。”
“……”
郁钦大着胆子牵住宁沛之,包裹住对方冰凉的手。
宁沛之不动声色扫了眼,掌心是着火了吗?这么烫。
郁钦:“咳!……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你觉得呢?”
没话找话。
宁沛之将头偏向一侧,不再看他。
微凉的手指轻轻蜷曲,圆润的指甲划过郁钦的掌心。
两人沉浸在微妙且暧昧的气氛中,几分钟没有说话。
宁沛之:“你回去吧,我要睡觉了。”
郁钦忽然觉得现在确定关系也不是什么好事,刚尝点甜头就得分开。要不然他没准还能提要求搬到主卧睡。
郁钦:“……再等几分钟,反正司机也没到。”
电话响了。
司机老李:“郁少爷,我到白云湾小区门口了,您在哪里?需要我将车开进小区吗?”
郁钦:“。”
宁沛之抽出手,用“你看是不是来了”的眼神望向郁钦。
“……”郁钦说,“那我走了?”
宁沛之点头,他现在需要冷静,巴不得立刻把郁钦打包送回家。
郁钦走到门口,倏地停住脚步。
不对。
正常小情侣分离还有一个步骤。
宁沛之注意到有一道视线落在他的……嘴巴上。
心里一紧,下意识抿住嘴。
还未开口的郁钦:“……”
“要不然。”郁钦指着脸颊。
让他亲一下脸也行。
宁沛之表情纠结,垂着眼思考什么,半晌没说话。
郁钦心中微微失落,慢慢来吧,还能跑了不成,总有一天能亲到。
如此想着,微微走神。
脸上忽然落下一道带着凉意的柔软。
郁钦怔愣,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宁沛之连推带赶地轰出门 。
砰。
大门关上。
啊?
郁钦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他是不是被亲了……
宁沛之闷闷的嗓音隔着门传来:“你快回去吧。”
“我……手机还没拿……”郁钦望向空空如也的手。
里头的宁沛之安静一瞬,大门开启一条缝,白皙的手上隐约可见细小静脉。
郁钦接手机的同时,顺便又在某人手上摸了一把,舒服了。
宁沛之:“。”
电梯明亮的顶光打在郁钦身上,身形轮廓愈发清晰可见。
宁沛之亲他了。
意外收获,他的本意是想亲一下对方。
郁钦抬起手不轻不重按在脸颊上。
该不会是宁沛之图谋已久……
电梯下行到三楼进来一对母子。
郁钦瞬间收起表情,似乎在陌生人面前回味幸福会被抢走似的。
小男孩一见郁钦肩膀的疤,当即受到惊吓。
尤其郁钦还冷着脸,压迫感极强。
小男孩扒住女人的腿:“妈妈,他好可怕,他是不是坏人啊。”
女人上下打量郁钦,把孩子护在身后。
郁钦走出电梯的瞬间听到了女人的喃喃:“真是没素质,肩膀有疤还穿无袖,吓到小孩怎么办!必须向物业反映!”
“……神经病。”
郁钦骂完,无缝转换,又沉浸入甜蜜中。
宁沛之很亢奋。
房子里只剩他一人之后更加无所顾忌。
三口吃完支离破碎的草莓小蛋糕,还去健身室做了一小时运动。
最后洗澡睡觉,躺上床。
青色手串被他珍之又重地压在枕头下。
宁沛之毫无意外地失眠了。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
没想到谈恋爱是这种感觉。
那些刚确定关系的人是怎么睡得着的?
点开聊天对话框,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半天。
算了,太主动不好。
不然让郁钦以为他多期待呢。
刚放下手机,视频通话来了。
“……”
“你……干什么,我都睡了。”宁沛之头撇开一边,语气硬邦邦。
郁钦盯着黑乎乎的手机屏,努力分辨对面的轮廓。
“想看看你。”郁钦嘴角挂着一抹弧度。
撒谎不打草稿,难不成那反复横跳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是闹鬼了?
明明就很想我。
“有什么好看的,明天还要上班,哪有闲工夫跟你聊天……”
屏幕上的郁钦看上去刚洗完澡,头发蓬松,还有点炸毛。
眉宇间颇显倦意。
“我知道,”郁钦打了个哈欠,“只是有点想你了,看一眼就行,睡觉吧晚安。”
郁钦从不吝啬表达爱。
宁沛之的脸唰一下红了,结结巴巴说:“知、知道了,晚安。”
说完立刻挂断视频,手机正面朝下闷在床上。
郁钦是故意打扰他睡觉的吧。
明天要是起不来就怪他。
宁沛之抓着被子,指尖用力到泛白,脑子里全是郁钦说的“想你了”。
-
郁钦跷着二郎腿,坐在心理治疗室的软沙发上。
自从那天晚上确定关系,又有四天没见宁沛之了。
超市货架那事不知怎的还是传到了老太太耳朵里,郁父郁母没安排上的保镖让老太太给安排上了。
郁钦点开一份手机文件,酸与身体检查报告。
【阮总:酸与体内的芯片是真的,芯片周围的肉都焦了,但她似乎感受不到。】
【阮总:与几个月前的肥遗症状相同。】
郁钦快速浏览文件,报告上清楚记录着酸与的身体状况。
【郁钦:肥遗关进去了吗?】
【阮总:疯了,精神病院。】
郁钦一愣,对面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阮总:酸与也快了。】
阮沁本不必对儿子说这些,但她内心总有隐隐的期盼。
何况郁钦都主动来问酸与的情况了。
若是儿子愿意去自家的芯片研制中心发展也不错,总比留在妖警司当个打下手的强。
郁钦将酸与的身体报告翻至最后一页。
——精神健康状况评估。
他越看眉心越皱,语言表达能力丧失,认知功能障碍,行为控制能力下降……
那天研讨会上,酸与为何认准宁沛之进行攻击,是卡在郁钦心头的一根刺。
郁钦犹豫片刻,转而给母亲发消息,询问是否可以再见一次酸与。
几秒后,得到了母亲的否定回答。
【阮总:酸与仍然有攻击倾向,目前还待在妖警司的行为矫正中心,没那么容易进去。】
行为矫正中心,专为类似酸与的妖兽设置。
守备森严,连只老鼠都进不去。
通过评估后,里面大多数妖兽便会被送去精神病院,实际痊愈希望渺茫。
郁钦叹了口气。
恰好心理医生开门进来。
“郁先生,如果您准备好了的话,我们就开始吧。”
“嗯。”郁钦暂且放下疑虑,收起手机。
……
治疗结束,他打了个哈欠。
出治疗室就看见了一左一右立在门边的保镖。
二人异口同声:“郁少。”
郁钦:“……”
时泽宇开着骚包的跑车,停在医院门口等人。
今天是郁家祭祖的日子,关系稍微近点的都会来。
司机老李被他轰回去了,反正他恰好在附近,表哥要是知道他专门过来一定会很感动。
时泽宇支着手臂哼歌。
若是细究,他其实并不算郁家的人。
先不说他爹和郁家毫无关系,就是他妈,也只跟表哥的母亲——阮沁是亲姐妹。
不过他从小就跟着郁钦喊老太太奶奶,关系一直不错,这么多年,老太太待他也跟亲孙子没什么区别。
“表哥!”时泽宇眼尖,见着人立刻按了声喇叭,“司机走了,上我车。”
两座。
郁钦看着身后两个保镖:“……”
“你们打车回,找公司报销。”
两名保镖相互对视一眼,皆露出为难的表情。
他们怎么敢,上面的要求是寸步不离。
郁钦转身就走:“不用担心,一切由时泽宇担着。”
时泽宇:“??”
两位保镖:“。”
蓝色的超跑在路上疾驰。
途中,时泽宇余光总能瞥见郁钦在笑。
还是抱着手机地傻笑。
他说:“表哥,你看什么搞笑小视频呢?让我也瞅瞅。”
“……”郁钦扫他一眼,“你他妈才看搞笑小视频,你全家都看搞笑小视频。”
时泽宇:“……”
“你别说,表哥你现在还真像我刚谈恋爱的时候,要不是不可能,我可能真以为你谈了,哈哈哈。”
郁钦眸子一瞥,无言地看向时泽宇。
一副对他无话可说的表情。
时泽宇都做好表哥怼他的准备了,猝不及防接收到意味深长的眼神。
心里一惊,一不小心打开了雨刮器。
时泽宇:“……不是,表哥你……真谈了?”
“只准你谈?”
“那倒不是……”时泽宇说,“不过表哥你现在还是失忆状态啊!”
“怎么?你有失忆歧视症?”
“你就不担心恢复记忆后发现自己有个青梅竹马,或者什么未婚妻之类的,到时候上演一场现实版八点档狗血剧?”
郁钦闻言一愣,扭头:“所以我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