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泡芙，石慕心回到严清世家。

学了好几个小时唱歌之后，石慕心终于确信，任何事情都需要天赋。

这不是自我逃避，而是基于现实考量的及时止损。

但他暂时不想“止损”，还想靠笨拙的努力撑一下。

“我要是真的唱不了怎么办？”石慕心全身没骨头似的瘫在沙发上，眼下一团青黑，嘴唇在反复练习中起了一层干皮，声音也沙哑的不像话。

他真的努力了，但结果还是那样，唱的比驴叫还难听。

严清世拿了一杯水，在他面前半蹲着，话语有商有量，“其实唱的还不错，你肯定不是大白嗓，只是对不准拍子。”

石慕心胸里憋着一股气，要不是想和严清世一起上台表演，他早就放弃了。

他接过水，润了润嗓子。清凉的水流经他的咽喉，带走了许多烦闷。

石慕心的愿望很简单，就是想和严清世站在一个舞台上，为了到达这个目标，再辛苦都是值得的。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半途而废的人，甚至出乎意料的倔强，他想要的他一定会得到。

“我歇够了，继续吧。”石慕心从沙发上弹起来，抹了抹沾了水渍的嘴，回头冲严清世伸出手。

他翘起一边嘴角，眉眼间都是对自己和严清世的信任：“快点分配适合我的part，我一定会唱好，我想和你一起唱。”

“好啊。”严清世搭上他的手，借力站起来。

唱了几遍下来，石慕心确实不算大白嗓，他会处理歌曲的细节，比如句末颤音的强弱，有些修饰音做的很到位。

但他最大的问题就是卡不住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也跟不上节奏，没有伴奏的情况下唱的要比有伴奏时好得多。

因为这样不需要他强迫自己跟节奏，反而有时间处理细节。

只要不是完全唱不了，严清世就有信心找到最合适石慕心的part。

在这之前，他要先调教好石慕心进拍子的时机。

他让石慕心先休息一会，自己坐在沙发上思考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石慕心虽然来过严清世家几次，但从没有时间认真观察家里的房间的装潢，好不容易有时间看看，又被他发现了好多之前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比如桌子上放的相框，里面只要严清世很小时候的照片，其本上都是单人艺术照，没有父母的陪同。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大概能够想象到严清世家的情况，但他没主动问过，有些事情心里知道就好。

看了一遍下来，他发现有一个相框里面没有放照片，石慕心以为是空的，仔细一看才发现相框里面放着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好几项数字，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但却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石慕心拿起相框好奇地问：“同桌，这里面放的什么？”

严清世分出一部分思绪，只是扫了相框一眼，神情复杂地说：“里面放着我初恋的东西。”

猛地听到“初恋”两字，石慕心脑袋像放在火上烤的老式爆米花机似的炸开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但那种酸涩和排斥实在令人无法忽视。

石慕心能够感受到，他讨厌，不对，他非常讨厌这位享受着严清世偏爱的初恋。

石慕心没有说话，就盯着这张纸条看。

可能初恋就是这样，哪怕只是她留下的一张小纸条，都想保存一辈子。

大概人都有自虐心理，他苦笑着，小声问：“这个纸条是什么？”

严清世坐在钢琴椅上，一只手点着琴键，侧头看过来，高耸的鼻梁在侧脸上落下一道阴影。

他的表情并没有提到初恋时该有的开心，反倒忧郁极了。

“那是成绩条，”说到这里，严清世浅笑：“他之前不好好学习，这个成绩条是我帮他补习后的第一次考试成绩，我就这么留着了。”

石慕心留给严清世的是一个看不出情绪的背影，他吞了吞口水，脑袋发懵，视线落在成绩条上。

“你真的很喜欢他。”

严清世静了几秒，就在石慕心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他说：“我爱他。”

爱——一个比喜欢沉重百倍的字眼。

嘴巴一张，舌尖压下，便可吐出如此缠绵悱恻的声音。

明明是最有效率表达感情的方式，但人们却不经常说它，因为每一次说都要下定决心，认真考虑。

石慕心用手指抚摸着相框，又沉默着放下，那一刻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直视自己的内心。

当他回过头时，脸上已经重新挂好了笑容。

“怎么样？想到办法了嘛？”

严清世敛着眸子，沉浸在某种情绪中，听到石慕心的声音才抬起头，安静的点点下巴。

“想到了，你听过演奏会吗？”严清世问。

石慕心摇头，他对这些真的毫无兴趣。

严清世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他说：“没看过也无所谓，只是需要用到其中的一些方法。”

“大型演奏会通常会有音乐指挥官，他们会通过手势控制乐团的节奏和速度，掌控演奏的进度。”严清世换了口气，“咱们只是一场小型的演奏，使用过于夸张的动作容易喧宾夺主，但是可以打信号。”

“打信号？”石慕心说。

严清世点头，规范坐姿，双手悬于钢琴琴键上，没有按下去，只是做出要弹琴的架势。

他看着石慕心，说：“你看着我。”

石慕心一令一动，全心全意注视着严清世，两人目光相接，空气中的温度陡然上升。

他不堪地拧着眉头，背部生出一层汗，正要避开眼神，就听严清世哑着嗓子说：“看我，不要移开视线。”

“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只看着我。”

石慕心没有说话但停止了逃避的动作，那一刻他心里有些无奈，他的注意力不知道什么开始，就已经全放在严清世身上了。

说实话，他在做这些动作时，是有些不情愿的，他不敢和严清世对视，生怕被人发现自己丑陋的内心和下作的想法。

想必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出他的想法，可偏偏严清世却像感受不到一样。

严清世用他清亮中带着沙哑的声音说：“在唱歌的过程中，我会打信号，比如这样。”他看着石慕心优雅的点了点下巴，像只舒展身姿的天鹅，“每当我做出这个动作，下一拍就是你的部分，咱们试试看。”

石慕心敷衍的点头，现在的他，真的不太想看严清世。

“石慕心？”严清世走过来，牵起石慕心的手，问：“怎么不高兴了？”

“没有。”石慕心说话的时候不看人，撅着嘴，完全不像没事的样子。

他还想挣脱严清世的手，但对方不给他机会。

严清世蹲下来，表情不咸不淡，他盯着石慕心的膝盖，“是不是为难你了？”

石慕心下意识摇头，没有人逼他，是他想和严清世同台表演的。

“既然如此，可不可以看着我呢？”严清世把脑袋放在严清世的膝盖上，他很喜欢这个姿势，“我很想和你一起唱这首歌，你可不可以满足我这个愿望？”

石慕心僵住了，严清世的语气带着撒娇和祈求的意味，就好像这件事情对他很重要。

那瞬间，石慕心内心生出巨大的满足感，将他整个人都涨满了。

他是个可恶的人，毫无愧疚的利用了严清世对他的依赖。

石慕心笑了，点着头，“嗯，我会努力的。”

石慕心并不笨，他要是愿意认真去做一件事情，上手还是挺快的。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房间里，石慕心一心一意的观察着严清世的举动，严清世也没有真的在弹琴，而是反反复复地训练和石慕心的默契度。

只要他点点头，石慕心会立刻反应上来，唱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卡上严清世给出的拍子。

明明是如此枯燥的训练，石慕心却丝毫没有感到无聊，因为他一直在看严清世。

看严清世右耳上的耳洞，小小的并不显眼，他还是在之前旅行的时候才发现的。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严清世的耳朵似乎很敏感，轻轻一碰就红。

他不知道自己脸上挂着笑，也不知道自己社么时候伸出手，揪住了严清世的耳垂。

果不其然，严清世的动作立刻顿住了，转头过来看他。

石慕心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做，他不好意思地笑笑，低声抱歉。

严清世摇摇头。

石慕心又问：“我最近好像没见过你戴耳钉。”

“上学不太方便。”

想到严清世戴耳钉的模样，石慕心有些期待，他忽然来了兴趣：“要不你表演的时候戴上耳钉吧，对了，你有没有准备我表演服装？我记得你不太会选衣服。”

虽然他一直都说，就算是暗恋也没关系。

可真的没关系嘛？他的行为已经给出了答案，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覆盖掉严清世脑海中一切关于初恋的回忆。

严清世害羞的红了脸，“那你给我选一身吧，衣柜里的你看不上可以去外面买。”

“真的？”石慕心有些激动，“那我选的你一定要穿！”

严清世点头：“会穿的，不如说只想穿你为我搭配的衣服。”

石慕心愣了，用手捏了捏严清世的脸蛋：“宝贝，你真会说话。”

他没想着故意搞什么暧昧，宝贝两个字就这么顺口说出来了。

石慕心打开了严清世的衣柜，很有严清世的特色，都是些简单的基础款。

唯一一身风格比较悦动的，还是小西装，尺寸看着是小学生穿的，用透明防尘袋装着，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可见主人多么喜欢这件衣服。

石慕心内心大概察觉到了什么，没有问这件衣服是谁挑的。

他扫了衣柜一眼，没有看上的衣服是事实，想亲自打扮严清世也是事实，他想让严清世在万众瞩目的时刻穿着他搭配的衣服。

这是石慕心的私心。

他急切的关上衣柜，抓着严清世的手说：“走，出去给你看一身。”

石慕心想给严清世身上留下独属于他的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