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树顿时哑然,而梁珩川就将他短暂的沉默当作默认。
林静树也忘不掉他,梁珩川想,至少这六年的遗憾可以填平一些了。
“梁珩川,”林静树没给梁珩川幻想的机会,冷静开口道,“小烟的父亲换成任何人,我都会这样说。
“我想给她一个充满爱的成长环境,至于‘父亲’是否存在,不是最重要的。
“如果我可以撒一个慌,告诉她父亲爱她,那么为什么不?
“所以,你不要误会。”
梁珩川缓缓松开抱住林静树的手,表情很受伤,一股称为忧伤和无奈的泉水在他眼眸间静静地流淌。
直言伤害梁珩川也不是第一次,林静树这次却别过头去,不愿承受这样的目光。
“你从来没有说过爱我。”梁珩川忽然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林静树将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他们的孩子身上,却一点点都不肯给梁珩川,为什么对他就这么吝啬呢?梁珩川又自顾自地说:“也对,你不恨我就是对我网开一面。”
深秋天,夜里的空气很凉,林静树拢了拢身上的针织衫,深吸一口气对梁珩川说:“梁珩川,我们现在谈过去、谈感情都没有意义。是,你是林烟的父亲,她有权认你,如果以后她想见你我不会阻止,但我和你的关系仅停留在这一层,我是她的爸爸,你是她的父亲,仅此而已。”
梁珩川的手在林静树手臂上握了一下,有些凉,他的话简洁而笃定:“就像你说的,我永远是小烟的父亲,遇到我之前你就在小烟那里给我留了个不可撼动的位置,也许你只是还没看清自己的心。”
林静树简直跟他说不通,还想反驳,梁珩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嘴唇上啄了一口,拍拍他的后腰:“外面冷,上车。”说完转身走向驾驶座。
这一系列动作快到令林静树无法防备,梁珩川的小动作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可罪魁祸首就跟没事人一样,林静树要是追着骂他还显得他斤斤计较。
林静树坐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最后还是气不过,用袖子擦了擦嘴唇,就当被狗啃了。
梁珩川余光看见他的动作,心情好了很多,以后林静树再说他不爱听的话就这样惩罚他。
到了林静树家楼下,林静树打开后车门叫醒林烟,林烟睡得正香不愿爬起来,伸手向林静树撒娇求抱。林静树抱她起来,梁珩川连忙说:“我来抱吧。”
“她不喜欢不熟的人抱她。”林静树无情拒绝。
遭到拒绝后,梁珩川仍跟在林静树身后,大有随他一起进家门的架势。
“你跟着我干什么?”林静树警觉。
“去你家讨口水喝。”梁珩川脸不红心不跳。
“我好像没请你上去喝水。”
“你嘴上没说,但你心里是这么想的。”
林静树两手抱着熟睡的孩子,没法跟梁珩川斗争,咬牙低声道:“梁珩川,你几岁啊?”梁氏怎么放心把他集团交到他手里的?
林静树拗不过梁珩川,就这样让梁珩川得逞,大摇大摆来到林静树家门口。林静树抽出一只手指纹开锁,门开了,客厅里居然亮着灯,林静树低头一看,一双男士皮鞋在玄关处——是傅庭阳的鞋。
客厅里响起拖鞋走动的声音,傅庭阳人还没来到玄关,带着笑意的声音先飘过来:“我刚刚还在想你们怎么还不回来——”
傅庭阳俊秀儒雅的脸出现在玄关,话还没说完,视线就越过林静树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梁珩川,他的笑容一下凝固在脸上,不过只有一瞬便恢复正常。
梁珩川的脸早在听见傅庭阳的声音起就黑了,如鹰一般眯起眼睛,进入战斗状态,刀削般的下颌抬起,锋利的下颌线条紧绷起来,同时心里冒出第一个念头是——
今天果然没有白打扮。
两个alpha把林静树堵在中间,林静树头都大了。一个是正在追求自己的朋友,一个是求复合的孩子他爹,这间不大的房子已然变成恐怖的修罗场。
傅庭阳反应很快,侧身让出玄关的空间,对林静树微笑:“抱歉,我不知道会有客人来。”
他嘴里说抱歉却半点抱歉之意也没有,还特别对尚未进门的“客人”说:“请进。”
完全是摆出主人的姿态做给梁珩川看,梁珩川心里已经照着傅庭阳的脸揍了五六七八拳,表面上从容得很,一边走进来说:“我也不知道我爱人家里有位不速之客。”
林静树假装看不见他们的明枪暗箭,扔下一句“我放小烟回房间,你们自便”就抱着林烟去房间里了。
梁珩川环视一圈林静树的房子,两室一厅,客厅被儿童玩具和杂物占了一半,电视柜上堆了几本腺体医学书籍,到处都是林静树和林烟的生活痕迹。傅庭阳高大的身影杵在房子里中间很碍眼,偏偏对方还伸手到他面前:“傅庭阳。”
“梁珩川。”梁珩川与他握了一下手,仅一秒停顿,双方快速收回手,生怕接触多一秒。
梁珩川打量完这个家,心中了然,这个家没有男性alpha生活的痕迹,这就意味着傅庭阳和林静树的关系还没那么亲近,他说:“屋主不在的情况下跑别人家里来是不是不太礼貌?”
“哦,”傅庭阳并不恼,坦然解释,“你可能不太清楚,我经常来这里,密码锁录有我的指纹,森知道我今晚过来,他没和你说?可能觉得没必要吧。”
傅庭阳每说一句话都朝梁珩川丢了一个雷,梁珩川暗中握拳再松开,云淡风轻地说:“这些年辛苦你替我照顾静树了,以后就不用你跑过来了,他有我就够了。”
傅庭阳像听见什么好笑的事,低头笑了笑,说:“据我所知,森没有和前任复合的打算。”梁珩川甚至连前夫都算不上,傅庭阳怎么会怕他的威胁。
“奇怪了,他为什么要和你说他的打算。他从十六岁就跟了我,我和他的感情有必要让你知道吗。”
傅庭阳耸耸肩:“的确,我没有兴趣了解森的感情史,我只知道他目前单身。”
森,森,森!
不管这个称呼是林静树在Z国的名字,还是傅庭阳给他起的昵称,都在提醒梁珩川——他在林静树人生中缺席了六年。
六年里,林静树可以交到新的朋友,和新的恋人交往,过着一段梁珩川想象不到的、精彩的生活,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没有梁珩川。
梁珩川青筋暴起,傅庭阳绝对是故意的,用这一个字反复刺激梁珩川的耳膜。
林静树及时从房间里出来,两个身材高大的alpha站在他家里,狭小的客厅在对比之下,更加可怜的小。
这些天太忙,完全忘记要去找新房子,林静树忽然想起与面前的修罗场毫不相干的事。
两个alpha齐刷刷看向林静树,目光如炬,他硬着头皮走过去,假装淡定地说:“你们要喝水吗?”
“要!”
“不用。”
两个人同时说话,不要喝水的人斜眼看要喝水的,要喝水的那位直接坐下了,他就是来喝水的。
“我去倒,你们坐吧。”林静树去餐厅取杯子,路过餐桌“咦”了一声,“哪里来的花。”从进家门到现在就没有心思留意家里的变化,林静树这才发现餐桌的花瓶里插了一束姹紫嫣红的花。
傅庭阳看了眼梁珩川打扮得精致却两手空空的梁珩川,对林静树说:“是我带来的,花瓶里好多花都凋谢了,该换了。”
傅庭阳顺便强调:“你放心,知道你讨厌玫瑰,我送你的每一束花里都不会有玫瑰。”
一身玫瑰酒味信息素的梁珩川猝不及防地遭到重创。
林静树不喜欢玫瑰,林静树不喜欢他的信息素,就算变成了beta,闻不到信息素他也不愿意触碰玫瑰。
他不喜欢玫瑰,就连趁虚而入的第三者都知道。
傅庭阳见梁珩川面色阴郁就知道自己说中了,悠然在另外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
林静树将两杯水放在小茶几上,他当然听见了方才傅庭阳的话,心里不赞成他们互相挑衅、夹枪带棒,可一边又觉得傅庭阳的存在多少能让梁珩川清醒一点。
梁珩川闷声将水一饮而尽,水也喝完了,林静树揉揉眉心,决定赶客:“时间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
两人都坐着不动,似乎在较劲谁先起身,谁先走谁先输。
“我家沙发睡不下两个alpha。”林静树无情地说。
傅庭阳本想先起,和梁珩川一来一往出言相对已经有损他坚持的绅士风度,结果首先打破僵局的是梁珩川的一通电话。
电话是梁珩川的秘书打来的。
除非是重要的急事,不是秘书不会大半夜给梁珩川打电话。梁珩川心情更差了,接起电话用阎王般的语气说:“什么事?”
对面秘书明显被自家老板吓到了,迅速用简洁的语言汇报A市的突发情况。
林静树看见梁珩川的眉梢像结了冰,不知道秘书说了什么,梁珩川最后说:“知道了,你给我订最近的航班,我会过去。”
梁珩川挂了电话,迅速站起身,对林静树说:“集团有点事,我今晚回A市,下次再来看你和小烟。”
林静树“哦”了一声,他无所谓梁珩川来不来F市。
梁珩川凑近一步俯身在林静树耳边说:“我们的事还没完,下次单独说,乖乖等我。”说完在他侧脸吻了一下。
做完他想做的之后,没等林静树做出反应,梁珩川退后一步,挑眉看着傅庭阳。傅庭阳在梁珩川逼近林静树时就站起来急得往前迈了半步,似乎想拦着。梁珩川桀骜的眉眼里都写着:你个外人看什么看?
梁珩川往外走了两步,停下,回头找到傅庭阳,头朝门的方向歪了歪,说:“一起走啊。”
傅庭阳冷哼一声,与林静树简单道别,拔腿路过梁珩川先一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