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说到有什么遗憾，可能就是，对不起养育我的地方。”
“那后来……你回去过吗？”林怀青问。
“之前巡逻，在外面看过，没进去过，或许也是有点不敢面对吧。”
“那下午，我们要不要去福利院看看？”林怀青提议道。
龙然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想去吗？”
林怀青点了点头，承认道：“有一点……”
“那吃完饭就去转转吧。”
“嗯！”
火锅店里，圆形的小桌，两人相邻坐着。
“关于潘胜安那边，你打算怎么办？”林怀青侧过脸问。
龙然说：“潘胜安的办公室里有一个暗室，当时我让你帮忙检测的胶囊就是从那里找到的。”
“那胶囊虽然不知道他具体是怎么得到的，但肯定是出自白云汌之手。”
林怀青思索着，“不知道那药的具体功能是什么。”
龙然微蹙着眉，低声道：“当初，白云汌为了研究渐冻症，除了以毒品获取资金以外，还开展了人体实验。”
“人体实验？”林怀青有些惊讶。
“对，所以不知道她们这次又是在暗中谋划什么，不管那药效如何，潘胜安很有可能也是她实验对象之一。”
“可现在再研究渐冻症对于她也没有意义了，难道是其他什么……”林怀青思索着，“说起来，你在灵界的时候，有找到过白云汐吗？”
龙然摇了摇头，“没有，连我师父我也没见过，因为我从监狱出来时已是几年过后了。”
林怀青暗了暗眼眸，“也是……”
龙然说：“之前，我带过一个出了车祸的女孩，后来有一次，我在住宅区遇见了她和她的外婆。”
林怀青说：“亲人相遇，也算是灵界温暖的一面吧。”
“是。”龙然目光逐渐低了下来，默默看着自己的碗。
林怀青依然侧着脸看她，感觉有些奇怪，于是浅笑道：“你不会……也在想我的事吧？”
“……”龙然顿了下，抬头看她，说，“我在想，虽然时间过了这么久了，但你会不会，也想试着找一下你父亲？”
林怀青似乎也猜到了，她勾了勾嘴角，说：“其实，他回来过。”
龙然有些惊讶。
“但我……装作了看不见他。”
林怀青回忆着。
“他回来看见了我的成长，也看见了政府对我们家的帮助，我希望他能够没有遗憾。”
“原来如此。”龙然微微点头，眼里放松了许多。
“嗯，先吃吧，肉熟了。”
“好。”
*
下午。
溯城市福利院。
“龙院长，这是今天下午两家公司捐赠的物资清单。”
龙桂兰有些意外，“两家公司？之前不是说只有一家吗？”
“对，但今天下午正好又来了一家，就是那个每个月都捐书和物资的那一家。”张老师说。
“哦，这样啊……”龙桂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他们这次也是送完就走了？”
“没有，他们这次来了一个代表，跟着另外家公司的一起参观了下。”
“那人现在还在吗？”
“应该还在。”
“行，带我去看看吧。”
福利院主楼。
隔着玻璃窗，众人路过一个个房间。
有的是教室，一些孩子正在玩游戏；有的是病房，一些孩子正在做治疗。
经带队的行政人员介绍，目前溯城市福利院共有160名孩子，其中被遗弃的偏多，大部分身体或智力上都有先天性残疾，需要人照顾。
当那些孩子透过玻璃窗看见他们时，并没有害怕，而是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
但外面看的人却无不感到心酸，越往里走越能感受到一种压抑的气氛。
林怀青跟在队伍最后，默默观察着。
龙然化为灵体陪在她身旁，说：“这边是后来新建的，基础设施和治疗条件都好了很多。”
林怀青微微点头，牵着她的手。
不久，身后传来两个人急促的脚步声，林怀青有些好奇地回头看去。
只见两人朝她走了过来，林怀青认出其中一个年轻的女人刚刚搬运物资时也在。
女人朝林怀青伸出手，“您好，林女士，这位是我们院长，龙院长。”
龙然依然背着身，但林怀青能感觉到她的身子瞬间僵住了。
“您好，张老师。”
“您好，龙院长。”林怀青浅笑着伸出手一一回握，目光看着两人。
龙桂兰的个子不高，一米六左右，齐耳的短发上已布满了白色发丝，微微佝偻的背却透着坚毅的气场。
龙桂兰开口道：“林女士，谢谢你们这些年对院里的帮助，我一直记在心上，想着有机会跟你们当面道谢。”
林怀青微微欠身，“龙院长客气了，我们作为民营企业也是想着为社会和孩子们尽一些微薄之力，你们才是最辛苦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儿童福利事业。”
龙桂兰眼里有些感动，她继续拉着林怀青的手，欣慰地点了点头，“真好，真是年少有为，心怀大爱。”
“等会儿要是不忙的话，结束之后留下来一起拍个照吧。”龙桂兰继续道。
张老师同时解释道：“以往来捐赠的企业或是个人，我们都会拍照留念的，只是你们每次送完东西就走了，也不好意思强留你们。”
林怀青微愣，不经意扫了眼身旁的龙然，回应道：“可以的，我很荣幸。”
聊完后，林怀青继续跟着参观队伍后面走着。
她悄声对龙然道：“等会儿要是你可以和我们一起拍照就好了。”
龙然浅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我本来就是过去的人了。”
林怀青暗了暗眼眸。
龙然慢慢停了下来，走到她身后突然搂住了她的腰。
林怀青有些惊讶，稳住脚步，但幸好无人在意到她们。
龙然把下巴放在林怀青肩膀上，柔声道：“不要想太多，好不好？”
林怀青摸了摸她的手，说：“好。”
参观结束后，张老师带着林怀青去行政楼，也是一边走一边介绍着。
“去年我们院啊，考上了一名研究生和四名大学生。”张老师说着，眼里带着自豪的笑意。
林怀青对此很感兴趣，“这么厉害，其实若是身体健康的孩子，在福利院也是能得到更好的教育。”
张老师点了点头，“是，虽然我们院办有特殊儿童学校，但如果能参与普通学校就读的孩子，我们还是尽量让他们去读普通学校。”
“那像这样普通的孩子，全院的占比大概是多少？”林怀青问。
“大概百分之十左右，不多，而且健康的孩子被领养的概率也大一些。”
林怀青若有所思地点头，继续问道：“听说你们龙院长最开始建这所福利院的时候，她就在了。”
“对，是真的很伟大。”
林怀青有些犹豫，但还是试探地问道：“那她……有孩子吗？”
听着，龙然无奈笑了一下。
张老师顿了下，轻叹道：“听说龙院长她自己的孩子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听说后来又捡到了一个婴儿，于是就当亲生的养，可惜后来也是……”
张老师满是遗憾地摇了摇头，“有时候会感叹这命运，对好人就是不公平。”
“唉……”林怀青也是低下了头。
此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龙桂兰笑道：“怎么我一来就唉声叹气的，来，林女士，先进来坐坐。”
林怀青有些意外地抬头，龙桂兰正朝她们走过来。
林怀青礼貌笑道：“龙院长，叫我小林就好了。”
“来吧。”龙桂兰朝张老师示了下意后，便把林怀青带到了办公室。
龙桂兰泡了茶，说：“看到你们这个年纪的女性独立自强的样子我就觉得很高兴。”
“我也一直希望院里的女孩子迟早有一天能够独当一面，但可惜，大多由于生理各方面缺陷的原因，很难。”
“幸好有你们爱心企业和政府的大力支持，我们才能继续坚持下去。”
龙桂兰把茶递给林怀青。
“谢谢。”林怀青轻叩了下桌子。
“小林，说起来你们企业是叫什么名字？”龙桂兰问。
“……”林怀青偷偷瞄了一眼龙然，龙然一时也是有点懵，欲言又止的，最后点了点头。
林怀青浅笑道：“龙院长，其实我们也算不上企业，只是一家小书店。”
“书店？”龙桂兰有些意外，随后点了点头，像与老朋友聊天一般，“那平日方便的时候我可以去你们店里逛逛吗？”
“当然方便……”林怀青回应着，同时心里想着对策。
墨藏书馆那名片可是大大方方的印着龙然的名字和电话，甚至直接从网上查询一下公司信息，看一下法人的资料，不就全露馅了。
龙然：“……”
林怀青转移话题道：“龙院长，我刚刚听张老师说，去年院里考上了一名研究生和四位大学生。”
龙桂兰点了点头，“对，她们几个现在都在外省读书，是我们的骄傲。”
“确实很不容易。”
龙桂兰浅笑着看她，温柔问道：“小林你今年多大了？”
林怀青认真答道：“今年二十八了。”
“结婚了吗？”
“还没有，但已经有了爱人。”
“挺好。”龙桂兰眼神柔和地看着她，“我女儿去世时，和你差不多大。”
林怀青的心瞬间颤了一下，她看着龙桂兰的脸，眼眶突然就湿了，她有些意外地抬起手擦了擦，却发现眼泪水开始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那个，不好意思啊。”林怀青苦笑着，偏开了头，赶紧擦着脸，也有些尴尬地不敢去看龙然一眼。
龙桂兰抽了几张纸递了过去，担忧道：“没事吧？”
“没事。”林怀青摇了摇头，深呼吸了一下，缓了情绪，“您刚才说您女儿去世时和我差不多大。”
“对，我找个照片给你看吧。”龙桂兰说。
“可以吗？”林怀青有些意外。
龙桂兰点了点头，起身往办公桌走去。
这时，林怀青才回过头看向龙然。
龙然便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打趣道：“怎么还哭鼻子了？”
“……”林怀青暗着眼眸。
龙然继续拿起她一只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说：“没事，我在的。”
林怀青的手指感受着熟悉的触感，继续轻抚起对方高挺的鼻梁，眉头和发丝。
“小林，过来吧。”龙桂兰喊道。
“诶。”林怀青起身，心情好了大半，再次洋溢起笑容，走到龙桂兰身边。
桌上摆着本相册。
“你看这是当年我送她去云岸上学时的照片。”
老照片泛着点点微黄，透着年代的痕迹。
林怀青认真看着学校门头外两人的合影，想将画面铭记在心。
“她是个警察。”林怀青说。
“对。”
从头翻着，还看到了当年老福利院的大院，一群几岁孩子里，有一个长的最高的也是最显眼的。
林怀青眼里含着笑意，然后又看到她们十几岁的样子，坐在教室里，有一种年代独有的气质。
龙然也无奈笑了。
龙桂兰让林怀青自己翻看着，然后自己又从书柜里，拿出了两样东西。
一个红色的证书和一个深棕色的盒子。
龙然愣住了。
林怀青的目光也随之看去。
龙桂兰把证书放在桌子上，打开了那个盒子。
里面，是一枚一级英雄模范奖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