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寂静的地牢中,她们悲愤地揭露着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那些曾给予她们生命,本应庇护她们的亲人,却背叛了她们最纯真的信任。
他们利用血缘的纽带,将女人们骗至这个遥远的阴暗的地牢,锁上沉重的铁锁,无情的将她们推向深渊。
她们安分守己换来的却是无尽伤害。
颜笑道:“殿下,你们接着深入,我先回头去找严大人带人来。”
宋长明关切道:“颜姑娘,注意安全,速去速回。”
牢里的女子见颜笑要走,急忙道:“我们只相信你。”
颜笑目光坚定,语气严肃而庄重,他沉声承诺道:“我一定会把你们带出去!”
颜笑对着地牢里的女子郑重的行了一礼,随后果决转身,向出口狂奔而去,脚步声在空旷的地牢中回荡着,显得尤为急切。
裴礼道:“殿下,要现在把他们放出来吗?”
宋长明有些犹豫,但还是沉声道:“再等等,等严大人来了以后确认了供词,再放了她们。”
宋长明将念慈温柔地换给了裴礼抱着,随后转身面向牢笼中的每一位女子。他的眼神充满了歉意,缓缓地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诚恳地说道:“对不住,在严大人来之前,只能委屈诸位再多呆一会。”
这时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走了上来,面无表情的开口道:“不开门也好,反正我等也不信你。”
“姑娘,对不住,实在是此前栽过跟头,不敢擅自决定。”
黑衣姑娘道:“我知道你,你是那个因为一纸假诉状害死裴将军一家的那个夜王。”
宋长明听到那句话,原本交叠在胸前的双手不由自主地一僵,指关节处泛起了一丝苍白。他的头低垂着,几乎埋进了阴影里,使得站在旁边的裴礼无法窥见他的脸色。
裴礼紧紧抱着念慈,面色凝重地走上前,沉声说道:“害我裴家的并非夜王,休要胡言乱语,毁人清誉。”
宋长明缓缓地直起身子,脸色带着几分沉重,语气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坦诚,道:“姑娘说的没错,裴家一事确是我的过错。”
裴礼微微张开了嘴巴,似乎有什么话欲言又止。他的目光在周围环视了一圈,人数之众让他无法说出真相。他犹豫了一下,只能悻悻地闭上了嘴,将那些话语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黑衣姑娘道:“我们只信方才那个姑娘。”
“为何?”
“她也是女人。”
宋长明道:“你们不怕她也是秦业的同谋吗?”
黑衣姑娘道:“不怕,只有女人才能真正意义上的理解女人,共情女人,只有女人才会无条件的帮助和保护女人。”
“对!我们都相信她!”
“她一定会回来的。”
“……”
周围环境的嘈杂声逐渐变得震耳欲聋,一声声、一句句,此起彼伏,仿佛汇成了一片汹涌的声浪。然而,在这片声浪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与质疑,反而每一句都充满了信任的力量。
宋长明道:“如此……”
宋长明转头看向裴礼,道:“把念慈给我吧,你去把这锁给劈了。”
裴礼道:“殿下不等严大人来吗?”
宋长明道:“不必了,她们……不会的。”
裴礼轻轻地将怀中的念慈平稳地放到地上,随即一把抽出‘不见君’,手臂用力,剑光如闪电般划过夜空,瞬间将那把锁着百来名女子的沉重铁锁一刀劈开。
地牢的大门应声打开,裴礼微微侧身,指着通向地面的石阶,语气平静地说道:“沿着这条路上去,就能出去,不过外面不确定有没有打手,你们最好还是在这里等待颜笑带人回来。”
黑衣女子道:“多谢。”
宋长明抱起念慈缓缓往深处走,喃喃道:“女人竟然会相信一个素未谋面的另一个女人。”
念慈道:“夜王哥哥,我可能知道是为什么。”
“是吗?那你可以告诉哥哥吗?”
“如果是念慈见到有其他女孩子遇到困难,念慈会毫不犹豫的伸出手去帮她,不会想到这个女孩子是之前跟我抢饭吃的害我饿肚子的那个。”
“如果是念慈遇到困难,哪怕是曾经和念慈打过架的姐姐,在面对比她高不少的男人,她也会伸出手的。”
宋长明道:“看来我们念慈此前吃了好多苦。”
“我以前是小乞丐嘛,但是念慈不是,念慈是大和尚哥哥的妹妹,不是小乞丐。”
宋长明道:“哥哥……知道了。”
裴礼从后面跟了上来,道:“殿下,她们都在牢里等着颜笑回来。”
宋长明道:“可以猜得到。”
宋长明顿了顿,轻声道:“裴礼。在我的人生里,接受过不少女生所带来的善意,她们会从身后抱住我,告诉我我的裙子卷边了,并悄悄帮我抚平;会在我一个人坐在秋千上的时候过来帮我推秋千;她们会把自己从其他主子那边得到的糕点分给我,尽管那些糕点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以前以为这一切是因为我是主子,她们是奴婢,现在似乎渐渐清晰起来了,她们并不认识我,我也没有表明过身份,我在鹿鹿鱼鱼的生活里,接受了无数来自陌生女孩的善意。”
“女孩生来强大善良,温柔又有力量,女孩之间的互帮互助,远比我们想象之中的更加强大而坚定。我有好多话想说,可我说不出口,我感同身受的太少,不及她,不及她,不及每一个她。裴礼啊……多希望有一天,这个世界能变成,人帮助人,而不只是女人帮助女人。”
裴礼道:“殿下,会实现的。”
会实现吗?
宋长明自己也不确定,可当念慈的手握住他的手时,他确定了,就算历时还长,也要为她们做点什么。
念慈道:“哥哥以前穿裙子吗?”
宋长明笑了,道:“嗯,哥哥喜欢漂亮的小裙子。”
念慈兴奋道:“男孩子也可以穿裙子吗?”
“可以的,念慈,男孩可以穿裙子,女孩也可以提刀枪。”
“那我以后也要成为一个英勇的女将军!去保护其他女孩!”
宋长明道:“真的吗?那念慈要加油啦。”
“嗯!”
念慈被抱在怀里,宋长明能在黑暗的环境里,看见她眼睛里闪烁着的光芒,璀璨而耀眼。
他们来到了一扇石门前,裴礼走在前方突然止住了步伐,小声道:“殿下,里面有人。”
“这门你能打开吗?”
裴礼道:“恐怕不行,我刚摸了摸,这石门应当不薄,恐怕得找找开门的机关了。”
话音刚落,这石门就缓缓向两侧开启。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只听秦业道:“善念,你今天走下来好用了好久啊。”
秦业刚一抬头,便看到裴礼和宋长明正站在石门之外。他心中一紧,毫不犹豫地启动了机关,试图将那扇厚重的石门紧紧关闭。
裴礼眼见石门即将闭合,他立刻敏捷地侧身,在千钧一发之际挤入了门内。
念慈问道:“哥哥你不担心那个哥哥吗?”
“不担心,那个哥哥很厉害的。”
在大宋境内,能与裴礼一较高下的恐怕只有殿前司金鑫和他爹了。
没过多久,那扇厚重的石门再次缓缓从内部打开,秦业被裴礼用粗糙的绳索捆得结结实实,他的脸上带着不甘和愤怒,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着:“我靠了,裴礼!莫名其妙绑我干什么!”
秦业挣扎着,绳索勒得他皮肤生疼,但他依旧不屈不挠地骂着,裴礼则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他。
宋长明捂着念慈的脑袋走进来,道:“秦业,温玉呢?”
“什么温玉?”
裴礼道:“装什么蒜?温玉是被你囚禁了吧?你对他动刑了?”
秦业道:“我可没对他动刑,而去这怎么能叫囚禁,这是同居好吗?”
宋长明语气冷冽至极道:“我不想和你扯嘴皮,告诉我,温玉在哪,然后去死。”
秦业怒道:“你敢杀我?你就算是皇子也不能随意打杀世家吧?”
宋长明轻轻地抱着怀中的念慈,他低头对念慈温柔地说:“小念慈,先下来,哥哥有事做。”
随后念慈往下一蹦,稳稳的站在地上道:“哥哥,不要让秦大哥去死。”
“乖,背过身去。”
宋长明的眼神带着刺骨的寒意与压迫,念慈敏感地察觉到了这股压迫感,心中不禁一凛。她微微颤抖着,顺从地背过了身,双手紧紧捂住耳朵。然后,她缓缓蹲了下来,身体紧绷,如同一个在暴风雨中寻求庇护的弱小生物。
宋长明伸出右手,缓缓地拿出那把精致的红玉折扇,扇骨上的纹路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他紧紧地握住扇柄,慢慢地逼近被绳索紧紧束缚的秦业。
随着宋长明逐渐逼近,秦业的心跳加速,紧张感在空气中弥漫。
秦业言语之中尽是藏不住的讥讽,道:“不过就是一个身体羸弱的皇子,得了点陛下的垂怜罢了,你能干什么?”
宋长明轻轻扣动扇子底部的机括,瞬间,一抹寒光闪现,从扇子前端的扇骨处,悄无声息地弹出一个锋利的短刃。
他眼神凌厉,将短刃贴近秦业的脖子,冷冽的语气仿佛寒冬中的北风,森冷而残酷,道:“本王身体羸弱又如何?现如今只需要稍稍一用力,你便入了那阎罗殿。”
宋长明道:“趁着本王还有耐心,说说吧,温玉在哪?”
“我表哥不会放过你的,宋长明!”
宋长明道:“杀了你后,我自会去大哥墓前忏悔的。”
“墓?什么墓?宋长明你在说什么!你敢咒表哥!我杀了你!”
裴礼的拳头在空气中猛然攥紧,青筋突起,刚欲挥出,却被宋长明冷冽的目光和严厉的声音及时制止。宋长明沉声喝道:“裴礼,找温玉要紧。”
裴礼寻声望向宋长明,只见宋长明的眼中满是担忧,裴礼只好收回了收,去把念慈抱了起来,朝着不远处的木门里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