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以,阿尔。”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盖勒特就从善如流地答道,那速度把哈利都吓了一跳,“是我的疏忽,我不该把它交给哈利。我这就把它拿回来,绝不再让孩子们碰到。”
他用眼神阻止了准备替他求情的哈利,把挂坠接过来,揣回了自己的口袋里。
阿不思看着他做完这一切,神态果然缓和了不少:“哈利不是你的圣徒,盖尔。希望你能记住这点。”他把茶杯搁在桌上,魔杖的杖尖亮起微光,“这事我们稍后再谈——纽特,把那孩子挪到壁炉旁边去。”
纽特怔了怔,才意识到他是指自己怀里的龙。他轻轻托着它带伤的左翼,小心翼翼地将它安置在壁炉前的地毯上。即使这样,它还是痛得哀鸣了一声。
事不宜迟,阿不思的魔杖在空中挥出流畅的弧线,被污染的旧绷带溶解了,将那道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它的边缘像团被扯烂的棉絮,破破烂烂地粘连着。鳞片倒卷着翻进血肉,青与红纵横交错,最深处已经白骨森森。
隔着会客厅,阿不思和盖勒特无声地对视了一眼。
撕咬伤。
又是撕咬伤。
白巫师轻轻移动杖尖,一团光雾像丝线般缠绕在伤口处,来回穿梭着将血□□合,又织出新的鳞片。等到最后一缕雾气化成光晕消散,幼龙的呼吸已经趋于平稳,只有空气中残留的光点证明强大的魔法曾在此驻留过。
阿不思回过身,目光先落在了米勒娃身上:“我最想听听你怎么说,米勒娃。”
“教授,今晚我们是去找纽特的。他去照料那条龙,很晚没回来,我们怕他有危险。龙是我们的朋友捡到的——他实属无奈,请您别问是谁,也别怪罪他。”米勒娃的脸因为羞愧而涨红了,“我知道这违反了校规,我愿意接受处罚…”
“是我硬要去的,爸爸!她拦不住我才跟着。”
哈利抢着说。一转头,发现米勒娃正睁圆了眼睛看着他俩。他这才想起她是屋里唯一不知情的人。
“所以,传闻是真的?”米勒娃捂住嘴,目光掠过他们四个,“梅林在上…”
“我应该更早告诉你的,抱歉。”哈利看着他,小声说。
“麦格小姐,我有个问题。”黑巫师突然打断道,“你有没有在禁林里看见什么?”
“有...我是说,或许也不算。”米勒娃看起来有点儿紧张,“我没有真的看见,所以不知道那是什么,格林德沃先生,它似乎从湖边拿走了些东西…”
不知怎的,一道视线突然朝哈利身后投了过来。盖勒特盯着汤姆,而汤姆一反常态地回以一个挑衅的眼神。哈利迅速挪了挪步,把这逐渐飘出火药味的对视阻断了。
“我明白了——回去吧,米勒娃。”阿不思温和却不容置疑地说,“以你的聪慧,该知道不能再涉足这种危险了。”
他又把目光转向纽特:“你也可以回去了,纽特。我会照顾好这条龙的。”
两个人面面相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被放走了。
“这次事出有因,我想我不该苛责你们。但如果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我会连这次的分数一起扣掉。”阿不思了然地看向他们,补充道,“还有,不必为你们的朋友担心,他俩不会被开除的,我向你们保证。”
“谢谢您,邓布利多教授。顺便,它...它喜欢吃咸萝卜——我是说龙。”纽特小声说,担忧的眼神又从龙移到哈利身上,又移回来。直到看到阿不思令人安心的表情,他才下定决心离开。米勒娃跟在他身后,走到了门口,却忽然转过身来。
“也许这不是个合适的时机,但...但我不知道何时还能有幸同时见到您二位...”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我是神父和女巫的孩子,先生。您知道的,没有《有限保密协议》,这条路会有多难...”
她朝他们深深鞠了一躬。阿不思怔了一下,快步走过去把她扶了起来。
“不必这样做,孩子,我们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他温和地说,“重要的是你成长得很好,米勒娃,这才是最令人欣慰的。请替我们向你父母问好。”
“我会的,教授。”
她最后看了他们一眼,盖勒特向她点头致意。门关上了。哈利来不及为此感慨什么,因为随之消失的是阿不思周身柔和的气场。
“现在,我们可以来聊聊我其他的疑惑了——你在禁林里做什么,汤姆?”
“留堂。”
“留堂。”阿不思重复道。
“昨天早上,”汤姆解释道,“我从图书馆一层第十三排第三个位置借走了一本《狼人百科》,但归还到了第十四排第四个位置,而我的级长刚好路过...”
盖勒特没忍住笑了。阿不思扭头瞟了他一眼,他赶紧闭了嘴。
“我会去和迪佩特校长讨论级长的权责问题,”阿不思的指节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茶杯,“我奇怪的是,你竟然没提出一点儿异议。这可和我预料的相去甚远,汤姆。”
“斯拉格霍恩教授非常信任布瑞斯·埃弗里。”男孩平静地说,“我只是个无依无靠的新生,莽撞地犯上实在不算聪明的选择,您说呢?”
“也许吧。”阿不思啜了口茶,“但我更倾向于认为,你只是单纯地和某人一样热衷于夜游。禁林可比宿舍有意思多了,你说呢?”
汤姆抿了抿嘴,不说话了。盖勒特正抱着胳膊作壁上观,冷不丁被扎了一下,默默看向了别处。
“下周纽特他哥要过来,汤姆,你跟我去给斯卡曼德家赔个礼吧。”阿不思没理他,接着说,“至于你,哈利...”
“对不起,爸爸。”哈利不敢看阿不思的眼睛,“我又让您担心了。”
“没关系,哈利。还是那句陈词滥调。即使是为了朋友,也要首先保证你自己的安全。”阿不思的语气稍缓,接着说,“我想说的是,上周有两科老师向我反映,你的作业跟米勒娃的连笔误都一模一样。如果…”
哈利登时屏住了呼吸——这可就出乎他的意料了。但白巫师的话说到一半,似乎是受不了养子那委屈巴巴的眼神,竟然改口道:“...如果你实在不想写,就把它拿给我,我改用我们在山谷的方法教你。”
“谢谢您,爸爸。”
“总而言之,我是得管管你们的教育问题了——以后你俩每周五到我这儿来。”白巫师宣布道,“另外,要是再有人给你们不合理的留堂处罚,你们就说跟我的留堂冲突了,让他来跟我聊。”
汤姆看向哈利,哈利又求救地看向盖勒特,后者向他投来爱莫能助的眼神。
“最后,盖尔...”阿不思仰起头,盖勒特正无声注视着他,烛火落在他的眼底,好像冰霜中倒映着月亮,看得他一阵恍惚。
...这个目前为止认错和改正记录良好,暂时从宽发落吧。
“我想我不必多说什么了。”阿不思轻声说,“只要你能分清你儿子和你的圣徒,分清霍格沃茨和德姆斯特朗,我们就不必用家庭会议取代下午茶…”
在安神茶的清香中,那湖蓝色的眼底逐渐涌上了倦意。兴许是因为在爱人的气息的包围下比平时松懈,那份本该被完美掩盖过去的忧虑,以常人无法察觉的程度在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缕,被黑巫师锐利的眼睛捉了个正着。古老的冰层下悄然泛起涟漪。
“我会的,阿尔,我承诺。”他说,“你知道,从来如此…”
“我知道,亲爱的,没那么严重。”阿不思揉了揉眉心,知道又被他看出来了,“别担心。”
盖勒特往爱人的肩上披了条毛毯:“你得休息了,阿尔——我送孩子们回去。”
汤姆从身后悄悄靠近哈利,把自己的魔杖从他的兜里嗖地一下拎了出来,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看着我,孩子们。”
黑巫师的手中的吊坠燃起火焰。哈利一抬头,就跌进了那双冰冷的蓝眼睛。世界变暗了。再睁眼时,他发现自己正坐在宿舍的床上。
海格熟悉的鼾声在床帘外震天响,直到这一刻,哈利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想念自己的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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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睁开眼睛,休息室的蛇雕门环就在眼前,可他暂时不打算进去。
他转过身,看着他的父亲。
“您这么怕哈利少根头发丝儿,连那么重要的东西都肯给他。可到了有人欺负我,您怎么反倒挺开心的?”
“欺负谁?你?”盖勒特不以为然地哼笑道,“我不扫你兴致,难道不是善解人意?”
“但凡您少吓唬那些纯血几下,我也不必有这份'兴致'了。”男孩转过身,酸溜溜地说,“如果您闲得没事做,不如多陪陪爸爸。我不敢想象每个人都管好自己的事,将会给巫师界带来多大的好处。”
盖勒特瞥了他一眼:“你再说一遍。”
“对不起,父亲。”男孩从善如流地低下头——但反正话是已经说出去了,他又不能把耳朵撤回去。
“禁林跟霍格莫德最近不太平,但霍格沃茨的水也比我们想象得深。”盖勒特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悠着点,没人保证这城堡里每个角落都安全…”
汤姆讥讽地笑了:“您突然又开始担心我了?”
“当然不。”黑巫师没接他的茬,反而带了点寒意,“我只是来提醒你你的誓言。你知道你爸今晚本该好好休息...”
是啊。他的命都没有阿不思的心情重要。男孩冷冷地想。
“我没有违背它,我没伤害他俩——可您呢,您不觉得越界了吗?”
“因为我能做到,而你阻止不了。”他说,“我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我可以告诉你,如果哈利主动找我求助,我还会插手。至于你想做什么,能不能做到,那是你的事。”
男孩心里已经微恼,但知道不能在这个问题上跟他争论,于是开始面无表情地胡乱回复:“我正是长个儿的年纪,父亲,缺少睡眠才是我最大的危险。”
“那就睡你的觉吧。”黑巫师的耐心耗尽了,目光似有所指地落在他衣兜上,“你们年级少了一个人,你知道么?”
汤姆猛地抬起头。但父亲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黑雾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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