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有人跳崖，能遇见世外高人，绝世神功。
泊灰跳崖，能练就灵魂出窍，落地成盒。
同人不同命，在泊灰加入道院后便清楚认知到了。
他既不是天才，也不是废材，而是庸才，只会日复一日地埋头苦干。
“但这不是沈拾一随便让我死的理由吧！”
失重感一瞬袭来，又一瞬消失。泊灰站在原地，正要庆幸自己还活着，下一秒，后颈一痛，失去意识。
注意到他要醒来的栖不观毫不留情将人打晕，丢出后山。
“不观！我找到识梦树了！它在这里。沈拾一也在！”[万界书]拔高了声调，“但识梦树情况很不好！”
识梦树藏在树上，此刻正窝在树干的洞里，全身焦黑，看起来像是光秃秃的烧火棍，完全没有了第一次见面的模样。
栖不观跃过地上躺着的沈拾一，给识梦树倒了瓶玄阴露，可识梦树依旧双眼紧闭，如同……陷入梦魇。
梦魇？识梦树自身就是幻梦的主人，又怎会被幻境困住？
他把眼里的震惊收敛，让[万界书]给道院院长发送消息。
“给哪位院长？”[万界书]取出一把玉符。
给烨禾仙君吧，那人现在正在找戚梦仙君的路上。给闻阙吧，闻阙正被烨禾仙君绑着。戚梦仙君就更不行了。
逍椒仙君有嫌疑，素衣仙君不熟……
栖不观矮个子里拔高个，竟然发现目前只有愈育仙君能百分百信任。
“愈育。”他伸出手，想将沈拾一唤醒，却反被梦中的沈拾一抓住。
“？”栖不观身形不稳，[万界书]连忙接住他，接住后，才发现栖不观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被沈拾一带进了梦中。
……
梦里面，沈拾一和识梦树正在打架。
“窸窣”的动静响起的瞬间，沈拾一极速后退两步，抽出手里的剑，‘来了！’。
一道凌厉的剑气挥出，空气中响起噼里啪啦断裂声。
刚才表现出攻击性的，竟然是树林中最寻常可见的树枝。
树枝掉落，在碰到地上前凭空消失，沈拾一环顾四周，“识梦树，我有事要找你。”
“啊啊啊！我的树枝！”不远处藏身于林的识梦树拔腿就跑，“你又没有梦，我凭什么要实现你的愿望！别找我！”
一把剑飞来，划破识梦树的树皮精准落在眼前，识梦树拿树枝及时刹车，换了个方向，“为什么你能那么快从幻境里清醒！”
“还来？”识梦开始左右闪避，那落下的飞剑一落便是一个坑，要真扎进树根岂不是要痛死！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手里有什么东西就往后面扔什么。
“看招！戚梦给的好梦剂！眩晕符！还有、还有照妖镜！”
咱也不知道识梦树一个树妖手里为什么会有照妖镜，反正在它零零散散扔了一路后，它终于感觉身后没有了沈拾一的身影。
“吓死我了。”识梦树摊在地上，把砰砰直跳的心脏塞回去，“怎么一个两个，都不被幻境影响。”
它的法术也没有失效啊。
“一个栖不观，一个沈拾一，我的幻境就那么好破的吗？”
要知道烨禾仙君也是被他困过的！
识梦树皱着眉头，“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幻术施展时，所有梦境都会无差别被他拉在一起，但不包括沈拾一这个心防忒重、根本无法入侵的。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选这个时候来！”
现在的识梦树，根本不可能解开幻境。它谨慎地伸出树枝，探测周围的情况，“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要尽快转移。”
“幸好没有被发现。”
大雾被风吹开一角，也掀开真相的一角。识梦树的身后，一排头上长着树叶的人群眼神呆滞、面带笑容，浑然不知刚才的打斗。
――‘找到了！唐诺果然在这里！’
躲在树后的沈拾一眼睛一眯，手里捏着玉符，就要给愈育仙君发信号，一只手突然出现按住了他的动作。
“谁！”他反应极快地就要绷起身体，却又在下一秒克制住自己的动作，语气夹杂着喜出望外，“公子？”
“嘘，再等等。”现在发消息会被识梦树发现。
栖不观刚入识梦树梦境时难得迷失了方向，好不容易找到沈拾一他们，自然要看看识梦树究竟在藏着掖着什么。
能困住识梦树的幻境，只可能是识梦树最重要之物。
当然，还有最重要一点。
栖不观他……暂时出不去了。
他轻声落在沈拾一身后，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引起识梦树的警惕，才制止了沈拾一的动作。
“演得还真像。从楼念银那里起，你就发现了我的存在。”察觉到沈拾一十分走心的表演后，栖不观有些好笑给他贴了张隐匿符，“让我猜猜，还是因为味道？”
“是。”沈拾一笑得有些含蓄，很快就没影，“确实如公子所说。”
‘还挺骄傲。’
栖不观瞅了眼沈拾一，远瞅不打紧，近了才发现沈拾一分明有向练气十层进军的架势，“你的修为……”
“我确实在筑基上遇到了困难。”沈拾一抬头看着栖不观，“不过很快、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筑基。”
不不不，沈拾一这是完全误会栖不观的意思了。
他的意思是这修为进展不科学！
谁家好人修炼速度那么快的，这又不是什么修仙爽文！
‘所以到底是谁会觉得沈拾一卡在练气期，叫做江才郎尽？都开始伤仲永、感叹秋风落叶，流水无情。沈拾一哪来那么多黑料？’
然后栖不观定眼一看。
好吧，是沈拾一人家自己找百晓生传的。
“练气九层便可进入筑基。有大能者，能压缩修为至十阶，更至圆满。”
栖不观不用修炼，对于这种事都是从书上看来，也给不出什么好的意见，“若可以，十层可试。”
“愈育仙君也是这么说的。”沈拾一这下听进去话了，“是我错怪了愈育仙君，认为他拦着我不让我修炼。”
‘原来你和愈育仙君是真吵？’栖不观突然有点怜爱了。
“公子，识梦树迷惑学生心智，害得道院学子失踪已是事实，公子打算怎么处置识梦树？”
说起这个，沈拾一脸上带了丝懊悔，“这次明明是公子交代给我的任务，最后却仍要公子担心，还因此提前出关。”
“不过公子请放心，虽是诱饵，但愈育仙君在我身上留下了护身灵印，此刻他正在外面随时准备接应。我不会再让公子失望。”
而就在沈拾一表示自己“能行、很行、一定行”的同时，栖不观全程表情都是木的。
他在说什么？
栖不观一头雾水，一句都没听懂，什么“任务”、什么“诱饵”、他是不是跳过了什么隐藏剧情。
等等，交代？
栖不观记得他好像是“交代”过一件事。
那时他看书看的是昏天黑地，头晕目眩，四肢无力，就在他准备好好睡一觉，醒来继续再战时，栖不观隐约听到了别人的声音。
有人隔着习室的墙壁，说了一大段含糊其辞的话，总结一下就是说他近日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心里十分不安，希望栖不观能解开他的疑惑。
半睡半醒状态下的栖不观冷笑，他这又不是祷告堂、忏悔室。
于是栖不观学着神父的模样，敷衍、啊不，是告诉那人出留轻院后左拐再左拐，遇到的第一个人会帮助你解决问题。
“这是命运的指引。”
‘……所以，当初询问我问题的是愈育？’
愈育仙君那么大一个道院院长，竟然会偷偷来找栖不观问问题。
‘而愈育仙君遇到的第一个人，是沈拾一。’
自从他开始闭关，沈拾一几乎每天都会来一趟留轻院，有时会进来，有时就在院门外徘徊，托百晓生转交半个月或一个月的日记。
‘愈育信了？愈育仙君竟然那么信任我？’
栖不观有亿点不感动。他翻开[万界书]，果然找到了一条天道谏言触发的提醒。
虽然万界不在，但[万界书]还能用。
“自上次月试大比后，唐诺师兄便一直心情不佳。在铒愈院比试赛上，成绩一落千丈，甚至被我挑飞过两次剑。愈育仙君为此把他叫去狠狠责骂了他一番。”
“那日，一向敬重愈育仙君的唐诺师兄说着‘你若喜欢沈拾一，那便让沈拾一做你的弟子’这样的话，然后弃剑跑了。”
“最开始愈育仙君认为唐诺师兄在和他闹脾气，后来他就急了，找不到唐诺师兄的踪迹，又死要面子不想把这事闹大。幸好公子给出了正确的意见。”
沈拾一把自己的前因后果讲出，话语讲诉时照样看不出自己曾经历过的痕迹。
栖不观已经习惯沈拾一的讲话方式了，愈育和沈拾一搞这么一出，是想要复刻唐诺当日的场景，却又因为天道谏言已经许下的缘故，“误打误撞”发现了“许愿精灵”。
在他们的前方，识梦树正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踏入后山的传送阵，几瞬，消失不见。
“公子，愈育仙君没有回复我。”识梦树一离开，沈拾一就立刻联系了愈育仙君，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栖不观：他就说他忘了什么。
“拾一，这里是梦中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