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烦请您替我走一趟大理寺,去见一见郭青山。”
“殿下想要怎么做?”徐明山放下茶盏,神色严肃的询问,沈云薇思忖半晌道:
“想办法让郭原官复原职,受理此案。”
“只有郭原,才能让学子与百官信服。”
他因不平而辞官,自然也会为不平而官复原职,能请回郭原,对她在民间的威望来说,只增不减。
“我会想办法拖住纪清俭,让他没有时间去阻拦您,之于陛下……”
沈云薇想起那铜墙铁壁一般的太清殿,又想起受伤的阿福:
“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硬闯。”
沈云薇说着看向凌夜:
“给蒋过报信,清点人马。”
谢鹤安闻言道:
“那臣就陪着殿下,同九殿下玩一玩。”
沈云薇对上他坚定地目光笑着点头。
徐明山出了宫,带着沈云薇派给他的人直奔大理寺,大理寺卿见徐明山到来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连忙出来迎接,结果徐明山只点名要见一个小小的评事,让人摸不着头脑。
郭青山更是头疼,对着徐太傅,他也只能恭恭敬敬的,不必谢鹤安是同龄人好说话。
徐明山见他如此拘谨笑着挥手让他坐下,开门见山:
“今日老朽是奉命而来,相比小郭大人也看出来了。”
郭青山笑了笑没说话,谁人不知徐明山是六殿下与先太子的授业恩师,前阵子谢鹤安三番两次的来,如今六殿下竟然连徐明山这样的人物都请动了。
“承蒙殿下厚爱,恕臣难以从命,祖父临行前再三严明,不可站队不可偏私。”
“这话没错。”徐明山摸着胡须评价了一句,郭青山点头又道:
“故而就算太傅前来,下属也不可违背家中长辈的规矩。”
徐明山点头又道:
“的确如此。”
这倒是让郭青山有几分看不明白了,徐明山见他眼中存有疑惑,笑着与他谈论起来:
“不知在小郭大人看来,何为偏私,又何为违背?”
郭青山想了想说:
“论私情大于公正便为偏私,反其道而行之便为违背。”
徐明山又问:
“那你觉得,若为公正而站队,是偏私还是违背呢?”
此言一出,郭青山有些纠结,徐明山见状也不急,只是笑着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半晌,见郭青山不语,徐明山又道:
“那换个简单的问法,若你所偏私,实为公正,对还是错。”
“自然是对。”郭青山想也不想的回答,却丝毫未曾意识到,其实上一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显然。
片刻,郭青山明白过来,却又有些纠结:
“可下属却对长辈所言有所违背,这……”
徐明山起身,从身后的侍从手中拿过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他道:
“将此交予郭原,或许你就不违背了。”
郭青山接过手中信件坦言道:
“其实下属知晓,六殿下是为了春闱一事,只是祖父输过一次了,真的还能赢么?”
徐明山想了想,却只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
“六殿下与先太子一母同胞,像,却又不像。”
郭青山琢磨不明白这句话,就听徐太傅再度开口:
“小郭大人,你为什么随着你祖父来了大理寺呢?”
郭青山一愣又听他道:
“你有为何不去其他的地方,而想要继承你祖父的衣钵?”
郭青山想了想,他少时被祖父领着来了大理寺,见过祖父断案,为一壮汉沉冤昭雪,那壮汉是一家子唯一的生活来源,事后泣不成声抱作一团,对祖父更是感激不已。
他那时候就觉得很喜欢,于是在父亲不愿入仕的前提下,却依旧跟着祖父进了大理寺从一个小小的司务做起,他想要成为祖父那样的人,为天下伸张正义,让百姓存活于法理之下。
“小郭大人,如今形势紧迫,又有何人,为其伸冤呢。”
说完,徐明山便施施然带着人离去,留下郭青山在原地。
不久后,他看了一眼手中的信,最终还是没有拆开,也没有交给他人,而是同上级告了假,自己回了老家去见祖父。
沈云薇这头,先是打探了纪清俭那边的消息,听说他因为沧梦受伤而大发雷霆,但也没有传出是她的手笔。
想着,沈云薇打算直接上门挑衅,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去看看凌夜那边的情况,只有这样才能安心。
“殿下要招兵买马怎么能少的了钱财?”
京郊,沈云薇一身束袖骑装,马尾高高束起与谢鹤安并肩骑在马上,见来人纵使刀架了一脖子也丝毫不惧,有些危险的眯了眯眼。
“江浔也。”
沈云薇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谢鹤安,谢鹤安连忙否认:
“臣可什么都没说。”
“是刘辩。”
凌夜看了一眼江浔也道:
“刘辩与江浔也关联颇深,估计是最近的动静闹得太大,才会让他察觉跟了过来。”
江浔也的武功不弱,没被察觉也是常事,沈云薇挥挥手让他们把人放开,又意味深长的开口:
“你不怕知道的太多,我真的杀了你么?”
江浔也依旧带着那不正经的样子道:
“殿下需要钱么?我有很多。”
沈云薇对他这话属实无力反驳,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那钱粮就是最紧缺的物资,她翻身下马,走过去问他:
“你到底想要如何?”
江浔也收了那副不着调的样子对上沈云薇的视线道:
“我想帮帮殿下,算是赎罪。”
沈云薇垂眸:
“不必。”
“我知道殿下不相信我,但钱我今日都送去谢家了,殿下就算不信我,这些东西也可以用着,不够再派人来取。”
说完,江浔也跟谢鹤安打了个招呼,转身就走了。
沈云薇抬眼睨了谢鹤安一眼,上了马,去查验去了。
谢鹤安有口难辩,恨不得把江浔也抓回来打一顿,连连叹气后又跟上沈云薇:
“殿下!你等等我啊!”
沈云薇手下的人不多,算上蒋过训练出来的也就两千多人,她吩咐凌夜,该招人还是要招,以备不时之需。
凌夜算了算招兵买马的用度,把算盘打到了江浔也那笔钱身上。
沈云薇也算了算,人为五斗米折腰,她手一摆,随他们去了。
凌夜与谢鹤安对视一眼,点头应是。
“殿下,陛下醒了。”
谢鹤安送沈云薇回宫,在宫门前就见到了早早等候在此的芸依,而芸依的不远处,还有一干人等着。
“什么情况?”
沈云薇回头,与谢鹤安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出了疑惑。
芸依低声道:
“今日午时殿下前脚走,后脚陛下就醒了,得知殿下不在,就只召见了九殿下,奴婢觉得九殿下定然是没说什么好话,殿下要小心。”
沈云薇点头,却又在心中暗自琢磨,既然是太清殿的人,怎的不见纪东,而是一群生人……
“殿下请。”
太清殿侧殿,沈云薇在内侍官的引路下踏入殿中还未见鸿嘉帝真影便听见了他虚弱的骂声:
“混账!”
沈云薇眨眼,随后进入殿中,就见鸿嘉帝靠在床头,而纪清俭拿着药,好一个父慈子孝的场面。
“儿臣见过父皇。”
沈云薇刚要福身,却听见鸿嘉帝出声道:
“跪下。”
沈云薇表情没什么变化,提起裙摆跪在地上:
“儿臣不知如何惹恼了父皇。”
说这话时,她还看了一眼纪清俭,鸿嘉帝对纪清俭十分维护:
“你别看他,俭儿可没有编排你这个姐姐!”
沈云薇闻言低头,看着自己的裙摆花纹听鸿嘉帝斥责到:
“你竟然因为一颗宝石,就对你弟弟身边的人大打出手要人性命!若不是朕问起,你弟弟还要替你遮掩!”
沈云薇先下明白了鸿嘉帝说的是什么事,低头挤出眼泪委屈的道:
“父皇明鉴,那是皇兄留给儿臣最后的遗物了,弟弟若是喜欢别的,儿臣都舍得,可这是儿臣的念想啊,这上面的宝石,还是父皇赏赐给皇兄的……”
说着,沈云薇以头抢地,直接嗑在了冰冷的砖石上。
纪清俭的眸光越来越阴冷,意识到鸿嘉帝被这番说辞所堵住更是忍不住捏紧手中的碗,忽的他松了手,这碗碎在了地上,与沈云薇的脸近在咫尺。
沈云薇闻声抬头,明白过来纪清俭想做什么,于是抬起头,直接把手不着痕迹的按在了碎瓷片上。
“啊嘶……”
沈云薇轻呼一声,鸿嘉帝原本还有几分的怒火也烟消云散,直接让人把沈云薇带下去包扎伤口。
芸依守在门口,见殿下一进一出又受伤了,对太清殿这个地方不由得又增添了几分怨恨。
沈云薇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但谢鹤安表示他有事,等沈云薇回到昭春宫,见到她手上的伤口,原本就十分担忧她的谢鹤安脸直接黑了下来。
看着那洁白的手掌被包成粽子,他冷着脸,开口发问:
“怎么弄的?”
沈云薇将太清殿内的来龙去脉都与他说了一遍,谢鹤安的眉头却皱的更紧了。
沈云薇勾唇,知道他担心自己,于是用没受伤的左手去抚平他眉间的忧愁安慰他自己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