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薇听见声音看向他,渐渐平息着心中的怒火。
她知道,这件事不能急,终有一日,事情会大白于天下,她不能慌。
谢鹤安见她神色稍缓,放下心来坐回原位听见她道:
“看来我有必要,再去见一次李让歌了。”
谢鹤安侧耳倾听,只道找到李让歌并不难,难的是,沈云薇要如何去,要知道,从前沈云薇出宫都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但如今万寿节将至,这个名头实在不太好找。
蒋过眼眸转动,忽而想起前些日子觐见时,碰到了为陛下送丹药的小药童,他思绪明朗道:
“别的或许不行,但若是道隐仙人呢?”
谢鹤安不禁发问:
“那个近来深受陛下信重的道士?”
蒋过点头道:
“自打我到了陛下身边,就见陛下召见过不少道士,这个道隐仙人,就是因为复刻了殿下从宫外带回来的长寿丹,才被陛下重用。”
三人都还记得,那长寿丹是从珍宝阁拍卖回来的,鸿嘉帝重视非常。
谢鹤安又问:
“可那是陛下的人,我们如何才能让他来帮我们?”
沈云薇想起自己之前还试图向钦天监塞人,但最终却以失败告终,蒋过道:
“道隐此人虽然明面上温和淡泊,但私下里对弟子并不友善,动辄打骂,我想,或许这是一个突破口。”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沈云薇让蒋过先找熟识的人去打探一番,再做定夺。
万寿节将至,她必须赶在这之前离京,否则只会更加难办。
谢鹤安去打探了李让歌的行踪,得知他带着家眷回了老家潭县,在县城中置办了宅院,住在那里。
沈云薇派人先去查探,确保万无一失,后又悄声置办了远游的东西,只待时机一到。
谢鹤安见她忙碌了小半个月可算是筹备齐全,终于能够闲下来喝杯茶,于是邀着人去了茶楼,得了一下午的好风光。
“殿下此行要多久?”
茶楼内,谢鹤安特意选了个靠窗的好位置,沈云薇抿了一口茶水,望着远处络绎不绝的人流,算了算:
“多则四月短则两月。”
除去来往的时日,沈云薇并不确保自己能够说服李让歌吐露真相,所以必要时候,或许她会动用一些必要的手段。
谢鹤安点点头,听着窗外热闹的叫卖声,顺着阳光望向对面的铺子,忽的想起那铺子原来是玉福酒楼,只可惜早已物是人非。
想到这,他开口有意无意的提起纪清俭身边的那个人:
“玉福楼一把火便消失殆尽,连人都不曾余下一个,殿下可有派人找过?”
沈云薇顺着谢鹤安的话抬起头看向对面,包子铺生意很好,笼屉热气腾腾,尽显活人气息。
当初去珍宝阁归来途中,若不是她选择来玉福楼,或许,阿福父女俩也不会有这无妄之灾
沈云薇垂眸同谢鹤安道:
“不是没找过,可火太厉害了,什么都找不到。”
谢鹤安见此提起纪清俭:
“那九殿下身边的那个人,殿下不觉得眼熟么?”
沈云薇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她不明白,若那人是阿福,为何不与自己相认,而是到纪清俭身边去做了婢女,成为了沧梦。
她对阿福是心中有愧的,前世经历变故后,她不敢再去曾经去到的地方,而阿福父女,或许就能一直平安的活着,而不是像如今这般。
谢鹤安也只是猜测,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当初见到沧梦他便有心去查,可干净简单的背景,让谢鹤安一时间产生了自我怀疑。
沈云薇的指尖摩挲着茶杯的边缘,脑海里回想着那一日见到沧梦的场景,除了样貌,与阿福完全像是两个人,举止言行没有一样同阿福相似。
谢鹤安自然也察觉了这一点,可那张脸实在是太像,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若真的是阿福,她总会来找我们的。”
沈云薇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如此肯定,但她就是有一种感觉,阿福,一定会来找自己。
“殿下!不好了!月美人要早产了!”
芸依破门而入,房中二人闻此消息皆是一惊,沈云薇当即反应过来,起身下楼,谢鹤安跟随而去,把人送到了宫门前。
“臣不便参与,殿下若有事,就派人来宫门口寻臣。”
听着谢鹤安的交待,沈云薇下了马车,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便转身朝着内庭而去。
月美人如今不过七个月的身孕,沈云薇和徐昭仪对她是层层防护,不料竟然还是出事了。
去月美人所居住的揽月居的路上,沈云薇听着芸依把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月美人月份大了,为了好生产,太医就建议她饭后多走动走动,以免胎儿过大和生产时体力不支,故而月美人今日午膳过后就带着婢女去花园里溜达。
走到湖边,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猫扑了上去,月美人担心自己掉到湖里于是连忙转身,结果踩到了湖边的鹅卵石,摔了一跤。
听到这,沈云薇脚步一顿,转了个弯,朝着花园去。
“殿下,咱们不去看看月美人么?”
沈云薇边走边道:
“月美人那有徐昭仪,还有太医稳婆,我们的人也在,不会出大事,但事发时的鹅卵石若是不见了,那便是月美人自己不小心,有口难辩了。”
芸依明白过来,两人急忙向御花园的湖边去,行近之时,就见有宫女鬼鬼祟祟的蹲在湖边。
沈云薇抬手拔了簪子挥臂一甩,直接把人的手掌钉在了土地上。
凌夜等人得信而来,来的时候就见沈云薇站在那里,而那宫女,竟然已经服毒自尽。
“死透了。”
凌夜上前查看了那宫女,发现她藏在牙里的毒药,脉搏全无,确实是死透了。
沈云薇叹出一口浊气,让凌夜把人带着,众人直奔揽月居。
“如何?”
沈云薇来的时候,揽月居门前已经围了不少人,有三三两两的嫔妃凑在一起,有的更是捂着帕子,显然是第一次见到这场景,感到害怕。
凌夜把那宫女的尸首丢在人群中央,引得一帮美娇娘惊呼声连连,沈云薇走到徐昭仪身边,这才看见一盆盆的血水从屋内端出来。
徐昭仪眉头紧皱,显然是不太好:
“殿下,妾身担心……”
徐昭仪的话只说了一半,可沈云薇却明白,她看了一眼身后被抬来的宫女,安慰她道: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可徐昭仪却依旧苦着脸,死死的盯着揽月居的方向。
沈云薇知道她如今分不出心来同自己说话,凌夜带人搬来凳子,沈云薇让徐昭仪坐下,而自己则是坐在了那宫女尸首前面。
她环视了一圈,妃嫔之中,年轻貌美的不少,但也有几个是鸿嘉帝登基前就侍奉在侧的老人。
她接过芸依从当着众人的面从那尸首手掌心拔出来的簪子,向离自己最近的妃嫔借了帕子来擦。
见那递过来的手颤颤巍巍,沈云薇低头笑了一声,却让在场众人更加觉得阴冷。
她扯过帕子,慢条斯理的擦干簪子又重新戴回发间,开口道:
“今日之事,父皇定会追责,不过本宫心善,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她垂眸轻轻扫了一眼那地上的尸首,苦口婆心的说:
“自己站出来,本宫或许还能保你一命,否则的话……”
话未尽而意以明。
在场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间也无人开口,半晌,揽月居又来了人,一个是太清殿的纪东,还有一个,是内侍省的人。
纪东传达了鸿嘉帝的意思,此一事由六公主沈云薇与徐昭仪全权处置,若有不从者,杀无赦。
而内侍省,则是送来了这宫女的具体身份。
“李才人……”
话音刚落,人群中一个年轻女子就跪在了地上:
“殿下!殿下!妾什么都不知晓啊!殿下!冤枉啊!”
沈云薇把手里的册子递给芸依,而后缓缓起身,看了一眼天色:
“李才人是今春才入宫来的,听闻你父亲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书吏,这样的家室若无举荐,除非选秀,否则根本不可能入宫,可据本宫所知,陛下已有三年未曾选秀了。”
沈云薇蹲到她面前,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直面自己:
“还不说实话么?”
李才人那张柔美秀丽的脸上滑落几滴泪水,吐露了真相:
“是梦姐姐……梦姐姐说……月美人若是生下孩子,那未来便有了倚靠,我与她素来不睦,看不惯她,才会想了这样的法子……”
沈云薇捏着她的手一松:
“哪个梦姐姐?”
李才人道:“九殿下身边的沧梦……”
“哇哇——”
“生了!生了!是个皇子!是个皇子啊!”
徐昭仪心中紧绷着的弦终于松了下来,正想把好消息告知六殿下,回过头,却见六殿下早已不见了人影。
李才人跪在地下,颤抖的不成样子。
沈云薇离了揽月居,直奔九皇子的住所而去,芸依见情形不对,给凌夜使了眼神,凌夜连忙去找在宫门口等消息的谢鹤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