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比试台边上,剩下的两人都没有说话。
令臻还沉浸在徒弟最后说的那番话的震惊中,是徒弟不想和小师姑回去,为了诓骗无量真人,才那么说的吗?
毕竟他刚才已经欺骗过无量真人一次。
想起欺骗,她心中一时又翻腾起来。
阿珩欺骗过她吗?
她暂时压下了心中的疑虑,问徒弟,“三年前我遇到你时,你曾说是被叔叔丢掉的,那个叔叔,是无量真人刚才提到的观和真人吗?”
阿珩点点头,“那人……是我曾经的三师叔,他平时待我很好,所以他说要带我出去逛市集的时候,我丝毫没有怀疑。”
令臻想,这个观和真人简直是人面兽心,他把没有生存能力的孩子丢到街边,若不是遇到她,阿珩说不定就会饿死。
她又想起无量真人的话,“刚刚你师姑所说,你是自己走丢的,也是他故意骗大家的……”
阿珩继续点头,“当时没有第三个人在场,就算我指认他,也没有证据,也许还会被师祖师姑他们认为,是我自己跑丢后,才故意把责任推卸给师叔的……”
令臻一时想不明白,那人为什么要对一个孩子下手,她说道:“你三师叔,心思实在是太恶毒了……”
可是,阿珩为什么不和小师姑说实话?
她看了眼阿珩,斟酌片刻,还是开口问道:“阿珩刚才为什么要骗你师姑,你明明可以告诉她真话的。”
阿珩抿着唇,不说话,他要如何告诉她,他心中实是对旁人都没任何指望?
师傅身边有修缘真人、师姑、师伯、小师叔,她身边有这样多的值得信任之人,他却只有她一个。
而他,也并不想让她替他承担这些痛苦。
他倔强的吐出一句话,“我只是不想把师姑牵扯进来。”他的事情,自然与旁人无关。
师姑若真如表面那般情深义重,当年便会亲自抚养他,而不是推给旁人。
连亲自抚养都做不到,又如何会替他出头??
只有师傅这样心地纯粹的人,才会任劳任怨地悉心教导一个陌生孩童。
令臻却在想,阿珩一向是独立的,从他到涿光山上后,几乎所有事情他都要自己完成。她点点头,问徒弟:“那现在,我们去寻那人报仇吗?”
阿珩看着师傅的眼睛,笑起来,“现在?现在自然是要陪师傅回涿光山,师傅如今伤了胳膊,行动不便,我要陪在师父身边,好好侍奉师傅。等师傅好了,我再去天池山和太华山拜会两位师祖,再想报仇的事情。”
令臻看了眼自己的胳膊,刚才的事来得太过突然,她倒把自己受伤的事给忘了。徒弟把她的伤势放在第一位,她心中很是感动。
可她又觉得徒弟对小师姑的态度很奇怪,她想,是因为多年未见,徒弟才会如此不信任他的亲人吗?
她不由得呆在原地,徒弟也会如此不信任她吗?
可是徒弟小小年纪就失去双亲,又被师叔暗算,难免性格多疑,会为了自保扯谎。
阿珩看着发呆的师傅,有些奇怪地问道:“师傅?你觉得我的安排怎么样?”
令臻从自己思绪中回过神来,看着徒弟清澈的眼睛,她把那一丝疑虑也暂时压在心里。她点点头,“很好,我们走吧。”
阿珩回去的时候,令扬正在喝茶,他看到推门进来的师侄,往后望了望,“师姐呢?”
阿珩说道:“师傅回自己屋子了。”
令扬看着师侄,有些激动地地问道:“阿珩,所以你的父母是天池山的无忧真人,和太华山的观澜真人?”
他想起师傅曾说过的这对夫妻的事迹,“听说他们几年前在灵台镇,为了捉恶妖,牺牲了……所有人都称赞他们,心中有大义。”
阿珩耳边听着小师叔的话,脑海中想起自己的父母化为光点渐渐消散的那一刻,他跌在地上,手中攥着从娘亲身上扯下的玉佩,哭得撕心裂肺。
他哭着求娘亲和爹爹不要丢下自己,然而没有人回应他。
那时的他,浑浑噩噩,不愿说话,不愿吃东西,直到清远真人带他回太华山,细心地照料他,三师叔也常带他出去玩……
想到三师叔,他的心绪被拉回到现实中来,今日发生的事情,想必不久后就会传到太华山,他的那位三师叔,会如何应对?
令扬看着沉默的师侄,有些后悔刚才说了那番话,阿珩此时定然是难过的,于是他也不说话了。
下午时,修缘真人和长老们议定了出发的时间,以及一路上的安排,众人决定第二日上午辰时中出发。
到了晚上,令扬趴在桌前刻木人,余光看到阿珩出去了,直到他要睡觉时才回来。
他躺在床上,心中好奇,“阿珩,你出去做什么了?”
阿珩看着小师叔,面色平稳地说:“出去散步了。”
令扬点点头,“阿珩快睡觉,明日还要起来收拾。”
阿珩在黑暗中点点头,“知道了,小师叔。”
他明日自是要早起的。
第二日卯时末,阿珩就起来了。
他还记得和那个家伙约好要比试。
他到了以后,那个家伙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从善看到他,一脸傲气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既然来了,那就开始吧。”说完就摆好了架势,他觉得,三招之内,自己就能打赢这小子。
阿珩却道:“你修为比我高,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从善噎了一下,“那你说比什么?”
阿珩说道:“比剑法。”
从善心想,就算是比剑法,他也比这小子多练好几年,肯定不会输的,是以,他说道:“那就比剑法。”
两人开始过招,过了数十招后,从善暗暗想,这小子剑法还挺好,丝毫不显劣势。
他心中着急取胜,刻意加重了手上力度。
对面的小子似是不敌,没几招后就被他逼退了好几步。
他心中得意,脚尖轻点飞身过去,准备一招制敌。
没想到那小子看他过去,却立刻飞身到了旁处。
他一时看不懂那小子要做什么,难道是要逃?他得意地道:“喂,你到底比不比,你要是不比……”
话还没说完,他就察觉到自己脚下灵力闪动,已是被阵法困住了。
包子脸看着脚下,一时气怒,“你耍赖!说好要比剑法的!”
对面的少年却笑起来,“是要比剑法,却没有说只比剑法。”
包子脸气极了,他竟然被一个小辈算计了?都怪对面那小子无耻!
他恨恨的,用尽力气想要挣脱,却发现这阵法和他以往见过的都不同,一时挣脱不开,他问对面的少年,“你用了什么邪术?”
阿珩盯着气急败坏的包子脸,面上扬起一丝微笑,“这可不是什么邪术,这是我根据困灵阵改的阵法。只有我知道解法。”
包子脸看着少年脸上的笑,他只觉得这笑如此可恶。
阿珩看着包子脸,这人每次见了师傅都出言不逊,他要好好地教训这人。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听闻,隅阳山附近有一种怪物,最爱吃人肉,尤其是你这种年轻且有灵力的修士,对它们来说,更是美味。”
果然,对面的包子脸听到这话,已经快要被吓哭了。
阿珩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听着身后那家伙喊着让他“别走”,他心中只觉得好笑。
他自然是骗他的,这隅阳山脚下,根本没有这种怪物。
这里可是修炼者的地盘,哪个怪物会不长眼来这里?
他算好了时间,再过两刻,阵法就自动解开了,到那时,涿光山的长老与弟子也都要下山了。
从善被困在阵法里,看着转身离去的少年,牙都要咬碎了。
这少年小小年纪,心思却这样恶毒,要把他喂怪物!自己怎么就上了他的当?
一时又想,这里真的有怪物吗?也不知道师傅师兄和师姐什么时候下山看到自己,这里被阵法隔绝,也无法用灵力传信……他警惕地看着四周,生怕有怪物出来。
从善等了一会,看到其他门派陆陆续续从隅阳山下来了,他们都好奇地看着远处的自己,似乎不明白他为何在这里傻站着。
他的脸涨成了红色,不去看那些人。
阿珩早已回了山上,回去的时候,小师叔刚起来。
令扬看到师侄一大早从外面回来,他探头看了看外面,问道:“阿珩,你去哪里了?”
阿珩如实道:“我和从善师叔在山下比剑法。”这话没错,他说了一半的实话。
令扬好奇地问:“谁赢了?”
阿珩想了想,“平手。”若只论剑法,的确是平手,被击退那几步,只是为了要引那家伙去提前布好的阵法。
令扬笑起来:“想不到阿珩的剑法已经这么厉害了。”
阿珩和令扬收拾好后,等到令臻收拾好出来,就看到从慧师姐问大家:“见到阿善了吗?”
阿珩淡淡地道:“我和从善师叔今日早晨在山下比试,他应该还在山下。”
从睿师兄在一旁说:“我已经帮阿善收拾好了东西,我们直接去山下吧。”
一行人结伴下了山,果然看到从善在那里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