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翻滚着永不停歇的雪白泡沫,豪华邮轮破开平静,稳稳行进。
这里的风一如既往的强劲,呼啸着略过甲板,邮轮缓慢而厚重的引擎轰鸣声共振般持续着。
天地早已苍茫一片,氤氲雾气中,陆地更是几乎缩小的无法被肉眼看见,只留一团模糊的灰色。
高耸的穹顶,精致的天顶画,水晶吊灯与内场混着雪松与白玫瑰的幽冷清香,邮轮上的人个个衣着光鲜,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傲慢与不耐。
众人经由上船前短暂的身份核验后便自顾自融入自己的小圈中,交谈中各自圈出自己的领地,黑色大理石地面光洁非常,倒映出邮轮的富丽堂皇,也照出众生千相。
身份高贵者漫不经心,心怀鬼胎者四处游走,碰杯攀谈。
每个人都有一套自己的处事原则。
前厅欢声笑语似乎极有穿透力,银器的碰撞声此刻也尖锐刺耳,水流被翻搅的声音也异常明显。
祝青榕隔着手套不紧不慢擦着餐盘上的油污,汗水一点一滴浸透制服。
人工清洁这这些盘子需要很多工序,劳累过度,他的手指已经接近无力,抓握不住东西,刚才甚至已经打碎一个盘子。
这里的一切都是昂贵的,除了他。
祝青榕嗤笑一声,还没进去学校,就已经背上债务,可真是出息。
小五在他意识海里干着急。
【宿主怎么办,我们开局不利】
小五一开始就觉得他这个宿主极其有完成任务的资本,于是马不停蹄地绑定他,又马不停蹄地发布任务。
和它预想的完全一样,这个宿主十足的冷静,即使脑子里出现一个陌生的生物,也没有任何惊慌之意。
平静地接受,又专注地去做自己的事情,好像它根本不存在,好像生活一如往常。
其实小五也一直觉得自己这个任务奖励完全没有任何吸引力,它不像逆袭系统那种统,可以给宿主名望财富。
它的任务奖励每次都是随机的,它没事就复盘以前任务为什么失败,最近才咂摸过味道来。
他喵的主系统给它的程序设定根本就不合理!
想让马跑,还不给马吃草,没有这么坑统的!
小五愤愤地想,怪不得它以前任务老是失败,没有一点动力,还想让人家给你库库完成任务,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对了!除了它最近绑定的那几位宿主。
前几个世界,反派就是宿主的最大诱惑,宿主也是不管歪打正着还是真的努力想让反派好,总是能完成任务。
这个宿主完全不认识反派,看起来也不在意什么荣华富贵,不知道为什么会答应它去做这个任务。
祝青榕勾唇一笑,任由汗滴肆意滑落,意味不明道:“开局不利?那可不一定,故事才刚刚开始,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何必这么早说丧气话。”
小五战战兢兢闭嘴,根本不知道事情的走向会是怎样。
前方传来一阵叮铃咣当声,还有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碰撞出的凌乱脚步声。
祝青榕适时低下头,只露出一截白嫩的脖颈,动作间细韧的腰肢若隐若现。
那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像他预想般停下,祝青榕背对着他,只感觉到一股难以忽视的,火热的视线。
一股浓重的酒气先于人靠近,祝青榕皱着鼻子。
他不喜欢烟味,也不喜欢酒味。
这人正好,两个都占了。
原先的计划顿时被推翻,他飞快调整计划,在脑子里翻找着刚才去前厅看的一眼里,有没有更加有记忆点,又比较好忽悠的人。
大掌即将要落到他身上的那一刻,祝青榕敏锐地躲过,扭头看他,但并未起身。
那人先是不耐地“啧”了一声,大概没想到会有人这么不给自己面子。
所有的情绪在看到祝青榕那张脸之后又尽数消除,转而变成发现新的可口猎物的狂喜。
他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盯着祝青榕暧昧地笑着,熟络地聊着:“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还在洗碗,太可怜了。”
祝青榕眼皮微掀,目光扫过也在里面的几个人,心道对方的视力好像也不太行,必须得换个目标,利用这种人,容易翻船。
但他却只是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小白兔,有问必答:“我,我去一个地方,必须在这里做工抵债。”
那人听得猎物不止身材好,脸蛋靓,嗓音更是好听,不由得心猿意马,拍着胸脯保证:“你要去哪里,告诉我,我把你送过去,一句话的事。”
俨然忘了这是去往萨德里公学的专程邮轮。
祝青榕只道事情进展的如此之快,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佯装瑟缩,嘴唇嗫嚅片刻道:“德萨里公学。”
那人听到这个名字,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试探道:“德萨里公学?你也是那里的学生?你是哪个家族的?我为什么从来没见过。”
他的脑子艰难转动,思考着这个小猎物是个骗子的可能性。
做工抵债就可以去德萨里公学念书?
简直闻所未闻。
听到有人问自己的家族,祝青榕脸上适时浮现一抹不知所措:“我是孤儿,没有什么家族,是德萨里公学的特招生。”
那人恍然大悟,才想起德萨里公学还有这么一条规定。
德萨里公学的校长早就开放招生渠道,说是成绩足够优异者,可以通过特招进入。
但是这个“优异”到底是怎么一个优异法。谁也不知道。
只知道提出十年来没有人真正通过特招进入学校,学生依旧是非富即贵,有权有势。
他不知道再主观的评判标准在面对客观的强大与绝对优秀时,也会无所适从。
毕竟是自己提出来的特招渠道,德萨里公学的校长盯着各方压力给他大开绿灯。
看着眼前满分的逆天试卷,他心道近乎满分和满分真的是天差地别,他不能昧着良心说话。
这种人才,不仅是优异了,这根本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优秀。
简直是奇才……
奇才本人正尽心尽力扮演着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不通人情世故的书呆子。
那个喝醉的学生也是这么认为的,这种傻瓜,被人骗了也不知道,还会帮别人数钱吧。
那他来把对方带走,不也是在解救他。
这么想着,那人心中最后一丝犹豫顿时消散殆尽,想去抓祝青榕,却又被躲开。
那人皱着眉,显然祝青榕一次又一次的不识好歹让他有些难以忍受。
祝青榕看着手上的手套,还有那些盘子,看着他:“这位先生,我想我们并不认识,你这样把我带走,我没有办法交差,我知道这个很麻烦,不用管我,您去忙好了,不劳您费心。”
那人眼睛一瞪:“麻烦什么麻烦,我说了,就是一句话的事。”
随后扬声道:“管事的出来,我有话要说。”
管事的人见这位爷过来,忙不迭出来:“周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周敬山指着祝青榕道:“这个人……我,我要了!”
负责人为难道:“不行啊周少爷,这是学校的特招生,没有钱承担邮轮费用,做工抵债呢,不能随便离开。”
周敬山手指又艰难地指着自己:“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
“知道知道,周少爷。”
“那不就得了!我出钱!做工抵债,就这么点钱,我出了,让他坐邮轮十八个来回也是够够的!”
“这,我找领导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商量,还得商量,真麻烦,我先带人走了,你自己慢慢商量去吧!”
“周少爷,周……”
祝青榕任由对方将自己拉走,不无担心道:“周……少爷,真的没事吗,我还是有些担心。”
周敬山酒还没醒,看着他开开合合的唇,只觉得头疼:“你这小子,是不是男人,磨磨唧唧,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只要跟着我,保你不会出问题的,你没看到刚才那个人对我毕恭毕敬吗?”
“本少爷能耐大着呢,收起你那些无用的担心,一诺千金的道理我懂,说给你带过去,妥妥的就去了。”
祝青榕点点头,没再说话。
【宿主,他不是任务对象】
“我知道,我有自己的计划。”
顶层豪华套房里。
负责人满脸愁容,找到自家少东家问道:“老板,这能行吗,会不会坏了规矩?”
徐开谌指尖轻点监控中某只小狐狸带着明显狡黠的眼眸,还有那个被耍的团团转的周家少爷。
开口道:“做生意要灵活些,有钱赚,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负责人琢磨着意思,点点头:“行,我去和周家少爷最后再确定一下……”
徐开谌却叫住他:“不用,那人已经醉了。不用去找他了,钱从我的私人账户走。”
负责人:“……”
从哪里走?他没听错吧?不是要灵活赚钱吗?老板什么时候有当冤大头的癖好了。
徐开谌脊背轻贴沙发,两腿交叠:“还有,刷盘子什么的,不用让他做了。”
负责人:“……”
老板你都直接给人家出钱了,谁还敢让人家去刷盘子,他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专往老板雷区蹦跶。
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恭恭敬敬退下去,为自己做好事不留名的老板竖起一个大拇指。
老板不愧是老板,心胸宽广,人家都不一定知不知道是他给的钱。
徐开谌在他走后就放松3G倚在沙发一侧,反复拉动进度条,看着这只小狐狸。
真会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