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大早,谢承运便醒了。
记吃不记打,摇着朱允胤的胳膊:“醒醒,快醒醒。”
朦朦胧胧睁开双眼,吻了吻谢承运的发。
“怎么了?”
“外边是不是在下雨?”
朱允胤抬眸看了看窗外,雨打芭蕉,春雨细如绵。
“嗯。”
谢承运去抱朱允胤的脖子:“下完雨,我们去踩水坑玩好不好?”
“不好。”
谢承运蹙起眉来,不解道:“为什么不好?”
“你看不见,会滑倒。”
“你拉着我。”
“衣裳会湿,会感冒。”
“我身子好。”
“水坑里的水很脏,还会弄湿鞋袜。”
谢承运从朱允胤怀里钻出,说来说去,不就是不答应的意思吗。
朱允胤拉住他的手,重新将他揽入怀中。
低头去吻他的唇。
直到吻得喘不上气,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谢承运不高兴,转过身子不去看他。
朱允胤抓住他的手:“阿云就这么想出去玩?”
大手摸着脊梁,皮肤嫩滑,如同琼脂。
谢承运眉眼低垂。只见他靠在朱允胤肩上:“我累了,檀郎。”
朱允胤轻笑两声:“倒是忘了,阿云昨天在外抱着梨树玩乐了整整一日,熏的身上满是梨花香。”
拉过谢承运的手,十指交扣。
朱允胤没想折腾他,吻着耳垂,说着情话。
谢承运眼里氤氲出薄雾,脑子里炸起烟花。
很快便咬着唇,想要翻身钻进锦被。
朱允胤轻轻笑道:“阿云是个小自私鬼。”
屋外大雨滂沱,润物无声。屋内安神香袅绕,满室暗香。
天地苍茫,朱允胤去吻谢承运脸上的泪花。
月寒日暖,往昔如梦。
罗帐飘到谢承运脸上,遮住菩萨。
颤抖着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只有朱允胤的头发。
落雨拍打窗户,谢承运止不住想:这么大的雨,会不会把屋子淹没,将他溺死在里面?
朱允胤摸他的脸:“阿云在想什么?”
熬至雨停,衣服贴在身上,扭头就要睡下。
朱允胤却又去拉他:“你不是要出去玩吗?”
“不去了,我要睡觉。”
怕他这时睡了晚上又睡不着,刚好外面出了太阳,便叫人拿过衣服替谢承运穿上。
白衣如雪,腰上挂着环佩声响。
厚重的衣服压得他难受,长发被束到脑后。
眉眼俊冷,就这样伏在朱允胤身上。
乍一看恍如还是从前的那个站在云端上的丞相。
可他身体滚烫,大脑晕眩,指尖发麻,一时觉得自己发了高烧。
蹙着眉头,像只幼鸟努力扑扇着翅膀想让自己好受些。
却始终没有成效。
拉起朱允胤的手,长发散落。
而今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
朱允胤任由他动作,将他揽进怀里:“阿云真娇气啊。”
难受得不成样子,头晕目眩。
却只知道求助罪魁祸首,睫毛如黑蝶般扑扇着。
朱允胤去摸他的脊梁,顺毛似的:“阿云,我们要个孩子怎么样?你喜欢孩子吗。”
谢承运兀得不动了,身体发僵。
“你不喜欢孩子?”朱允胤问。
谢承运绞着手指,皱起眉来:“可我是男的。”
“谁说男的就不能生孩子了?”
抬起脑袋,朱允胤去吻他的唇。
“我说可以,我们便可以。”
“还是阿云不喜欢孩子?”
谢承运又皱起眉来,焦虑的思考什么。
含住手,要去咬自己的皮肉。
朱允胤感觉到不对劲,将他的手拉下。
细细查看了半天,见没有咬破,便握住他的手道:“怎么了?”
“我总感觉我忘了很多事。”
屋梁的阴影下,看不清他的表情。朱允胤又去摸他的脖颈:“既然忘了,就不要再想。”
“可是我感觉我的心空落落的。”
谢承运又焦虑起来,想要揪自己的头发。
反握住朱允胤的大手,说出了句让他意想不到的话:“檀郎,我们以前是不是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我老是做梦,梦见一个人叫我带他回家。”
“檀郎,我们的孩子呢?”
朱允胤一愣,无法接话。
谢承运感觉到他的沉默,又扭动起来。
“孩子,那个孩子去哪里了?”
嗓子发哑,朱允胤问:“那个孩子多大了?”
歪头思虑了半晌,最后拿起手比划了两下:“大概有这么高,看年纪估计十一二三。”
朱允胤抱住他:“你确实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但不是我们的。”
谢承运显然不在意孩子是谁的,揪着朱允胤的衣领急急问道:“孩子呢,孩子去哪里了?我们去找他,带他回家。”
“他死了。”
谢承运一愣,显然难以接受。
“三年前就死了,我把他葬在了湘山上。”
“他为什么会死?”谢承运感觉大脑一阵晕眩,喃喃张口。
“他以为你死了,所以去找你了。”
“可是我还活着,他为什么会死?”
谢承运的脑子坏掉了,根本分辨不清朱允胤的话:“他以为我死了,所以来找我。可是我没死,哪来找我的他便也不会死。”
又拉起朱允胤的手,柔柔撒娇道:“他一定还在外面等我,我们去找他,带他回家好不好?”
“他胆子小,没有我会哭的。我梦见他大喊大叫,说他好孤单,叫我去陪他。”
朱允胤拉过谢承运的手去摸自己的肚子:“那我们生个孩子吧。”
谢承运显然不明白话题为什么又转到了这上面,以为朱允胤在糊弄他,蹬着腿就要从朱允胤怀中下来。
“我们生个孩子吧,让他再投生一次。从你的肚子里出来,便是又回家了。”
谢承运立刻不动了,摸上自己的肚子。
雨后的阳光打在他身上,晕染开圣洁的光。
垂下空洞的双眸,主动吻上朱允胤,将双腿交织在他身上。
朱允胤国事繁忙,谢承运便又回到了金笼。
百无聊赖的在里面打着滚,去折腾池子里的莲花。
朱允胤偶尔也会把他带出去,看他跌跌撞撞的在院子里撒欢。
只是最近他的阿云有些不对劲。
谢承运皱着眉头推开朱允胤手上的饭食:“我不要,恶心。”
“就吃一点,还是你有什么别的想吃的东西?”
谢承运不理他,只是扭过头去一味干呕。
没有吃东西,什么都呕不出,便又难受的皱起眉躺下。
朱允胤冥冥中感受到了什么,拿过忘忧香在他鼻尖轻晃两下。
果然很快便昏睡过去,手里还紧紧抓着锦被。
朱允胤放下厚重的帘子,敲了敲床沿道:“去请韩先生来。”
握住谢承运的手,内心忐忑不安。
孕子丹虽然可以让男子有孕,但毕竟只是传闻,谁也不知道真假。
况且相父的身体也未曾有过变化,朱允胤的脑子如同裹了水泥,越想越不安。
俯下身子,将脑袋贴在谢承运平坦的小腹上。
这里真的可以孕育出孩子吗?
会出现第二个人的心跳吗?
韩慈之提着药箱匆匆而来,以为谢承运又犯了旧疾。
谁知方一进来,就见朱允胤贴在谢承运的肚子上。
不由升起一阵不详的预感,站在原地。
朱允胤察觉到韩慈之的脚步,直起身子道:“过来罢。”
犹豫着走向前来,朱允胤将谢承运的手递给他。
把着脉,眉头愈发深。
“如何?”
韩慈之放下手,看向朱允胤:“这孩子不能留。”
还未生起喜悦,便被浇了一盆冷水。
朱允胤也不由面色不善起来:“为何不能。”
“谢承运是男子你知道吧。”
朱允胤没有说话。
“他是个多病的短寿鬼,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韩慈之站起身子:“朱允胤,如果你还有那么一点点良知,如果你不想谢承运死。那这个孩子便留不得。”
扪心自问,朱允胤其实对孩子没有什么好感。
他只是想把谢承运绑在身边,孩子只是为了让他留下的手段。
他不喜欢孩子,不喜欢有任何东西分散了相父对他的关心。
韩慈之说了那一番话,便匆匆出去了。
亲自去太医院抓了药,又亲自煎好,端了过来。
此时正放在桌上,还散发着热气。
一切都在等着朱允胤做决断。
已是黄昏,残阳如血。
谢承运悠悠转醒,捂着脑袋,探出手去寻朱允胤。
好不容易摸到了,便黏黏腻腻的贴了上来,钻进怀里。
朱允胤抱着谢承运,皮肉白嫩,轻得几乎没有重量。
摸上他的脸,手指有些发颤。
谢承运感觉到了不对劲,疑惑道:“怎么了?”
朱允胤感觉喉咙干涩,努力吐出准备已久的话:“你怀孕了。”
怀里的人露出喜悦的笑来,环着朱允胤的脖子:“我们的孩子又回来找我们了,檀郎,我好欢喜。”
朱允胤见谢承运露出微笑,只觉愈发寒冷。
他摸上谢承运的肚子,里面有一颗胚胎在发芽。
“但是这个孩子不能留。”
谢承运一愣,显然无法理解这句话。
朱允胤拿过桌子上的药,它已经变得温热。
捧着谢承运的脸,重复道:“这个孩子,我们不能留。”
“阿云,你乖乖喝药。”
“我放了蜜糖,不会苦的。”
“你也只会痛一小会,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