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林盯着木鱼计数器看了一会儿，愣是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她头一次在生活中遇到这样的人。

心经？

印象中，这不是只有庙里的和尚才会去接触的东西么。

林岩不管怎么看都是青春少年意气风发的年纪，除了人看着气质忧郁了一点之外，一点儿都跟和尚不搭嘎。

“呵呵。”林岩看出菲林沉默背后的不知所措，反而笑了一下。

“没事，你觉得我神经，可以说出来。我脾气好，不生气。”

他竟然还自顾自这么说。

这个人似乎在菲林这里打开了话闸子。

“题做多了，我清空大脑消消火。”

这算是给菲林的解释，他为什么会这样念心经。

菲林点头：“嗯。”

完全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没事，你做题吧。”

林岩看出来菲林没有交谈的欲望，主动开口。

他把试卷重新摊开，放在桌子上，手里的笔转的飞快。

菲林点点头，没有说话，也自顾自开始做题。

很快教室里两个人都埋头做自己的事儿了，只有笔在试卷上刮出来的沙沙声响着。

教室里不一会儿就又来了别人。

本来吵吵嚷嚷一路上还在说话呢，一进来看到菲林和林岩作为学霸双子星，正在埋头做题，进来的同学立刻噤了声。

然后也跟着蹑手蹑脚坐到自己座位上，开始学习。

无形中，菲林带动了整个班的学习风向。

至少会让那些有学习意识的人，在看到她之后，生出一种“我是不是也可以更努力”一点儿的心思。

林岩的成绩在进步。

第一次月考，还是全校第九名呢，第二次就飞到了第五名。

到了第三次第四次的时候，他已经稳定跟在菲林后面，成了万年老二。

两人现在被班上的同学看成了一个标杆。

第一名和第二名当同桌，似乎再正常不过了。

菲林向来表情少，情绪也稳定，一个人优秀到一定程度，又很稳定，慢慢就会在别人眼里形成一个恒定的形象。

没有人想过，菲林也会喜欢一个人。

哪怕学校里其实也有男生对菲林有好感，但没人敢壮着胆子来和她表白，或者追她。

好学生自带一种令人不敢亲近的气场。

哪怕是那些平时喜欢混的男生，到了菲林面前说话，都会收敛几分性格，变得正经一些。

再退一步来说，附中本身就是一个好学校，当初能考进来的学生，本身就是过五关斩六将，是原本那些中学里名列前茅的尖子生。

只是到了附中之后，人外有人，慢慢那些原本学校里的尖子生就被比下去了，从鸡头变成了凤尾的落差，不是所有人都能平和接受的。

一部分心态调整不了的学生，就开始自暴自弃，慢慢没那么认真学习，也就衍生出一部分所谓混混一样的差生。

但这种差生，其实如果放到别的学校，依然算不错的生源。

可被困在这种更好的环境中时，有了比较，被比下去了，人就不容易认清自己，只会记住被比下去的“差”。

菲林在这些学生眼里，是山顶上从来没下去过的那种存在。

站的高，站的稳，不怕任何风吹雨淋。似乎只要有考试，就一定会拿到最好的名次。

别人提到菲林，已经习惯了喊她班长，或者年级第一。

与此相对的，是林岩也渐渐站稳脚跟，成了众人眼里非常稳定的第二名。

他每次只比菲林少个五六分，两个人差距很小。

“你想过考什么大学么。”

有一天，林岩忽然主动问菲林。

两人平时不怎么交谈，但似乎随着那一次菲林主动问他木鱼计数器是什么以后，无形中就多了一层别人不知道的联系。

他照常上课时不时按一下计数器。

别人如果问起来，少年就只是笑一笑不语，被问多了也只是随便说一句：“无聊，按着玩。”

似乎只有对着菲林的那一次，他才说了真话。

附中管得严，尤其是菲林这样的尖子班，老师更是看得紧。

如果是别人上课一直按计数器，别说把心经数字攒到三万多了，恐怕一百都攒不到，就会被老师没收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但林岩成绩好啊，人也不是那种惹是生非的性格，再加上以前还因为抑郁症休学过，如今转学过来安安静静，也不弄出什么幺蛾子，老师就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和菲林现在俨然已经成了所有老师的心中宝。

有时候发言讲话，都是两个人一起站在升旗台上，轮流念稿子，作为学校的尖子生代表。

于是当他问起菲林要考什么大学时，菲林不假思索。

“去北方。”

具体的学校，她没有说。

她想去更远一点的地方看看，知道世界是什么样的，而不是一直在原地待着。

趁着外公外婆还没有太老，她想走远一点。

等到外公外婆需要的时候，她也大学毕业，可以回来工作，稳定生活了。

这是菲林放在心里的规划。

她是很早就有自己主见的孩子。

人生下来的时候，被困在原本的家庭中，没能长大，能力有限，只能以孩子的身份去依赖父母长辈们提供的一切。

给你住的地方，给你吃的东西，给你的情感和其他一切，乃至眼界。

但等长大一点就会发现，世界很大。

在家庭以外，有很多很多的风景和舞台，可以让人去看和领略。

菲林向往更远的地方，也许，她是想要去追寻更加完整的自己。

林岩不解：“没有具体院校吗？”

他们没到高三，老师就已经各种鼓励他们在心里定一个目标院校了。

有了目标，人就会更加有动力。

这是老师的原话。

“早做准备，就跟那些笨鸟要先飞，早起的鸟有虫吃一样。你们啊，也要有志向。”

所以林岩惊讶，菲林竟然没有像老师说的那样，定一个具体的院校作为目标。

菲林扭头看了他一眼，平静的面容露出了几丝笑意。

“走到哪儿是哪儿吧。”

她会好好学习，更加努力，但她不想太过于限制自己。

“问那么详细干什么？”

她反问。

这次轮到了林岩沉默。

等菲林看过来时，这个已经把心经次数攒到了十万遍的少年，突然低声道。

“只是想着说，万一…万一我们能考到一个学校，近一点，以后也方便吃饭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