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道长！”那颜文心冲上前握住宋春辰的手，简直如蒙大赦。“快救救我，我还不想死！”言语急切，看来确实是非常怕了。

宋春辰不着痕迹的抽出手道：“好说好说，贵妃亲弟开口，自然是要救的。说吧，怎么回事。”

那颜文心恐怕是半夜撞鬼，又仿佛刚刚酒醒，现在还心有余悸，哆哆嗦嗦的说了。

原来事情要从昨夜说起，那颜文心和小妾在家中阁楼饮酒作乐到半夜，刚熄灯躺下，就见窗棂外探出了一颗人头。他本以为是关窗的下人，呵斥几句之后就沉睡过去。

却被胸口重量压醒，睁眼一看，本来躺在自己怀中的小妾已经被甩出去晕死过去，而躺在自己身上的，却是一个身长一丈，青面獠牙、浑身长毛的怪物，他睁眼的时候，那怪物还伸长着舌头，留着涎水舔他，怕是下一秒就打算下口吃他。

这下可把他吓的酒醒，忙挣扎起来叫人，然而他一出声，那怪物就立刻化为黑烟散去，等下人过来的时候，寝室内分明只有他和被甩到一边的小妾。

他换了地方战战兢兢睡去，结果再次醒来又是如出一辙，那怪物去而复返，还是压在了他身上，这下可不得了了，颜文心断定是有鬼怪找上门来了，皇城有名的灵官坐下的捉鬼师都一并被请了来，符箓法器统统上来，这才算安稳睡下。

然而，不行，统统没有用。

只要他躺下睡去，不消一会儿，那怪物就会去而复返，而且丝毫不惧怕门内贴的严严实实的符箓。

如此折腾了今天傍晚，颜文心是说什么也不敢再睡了。

可有名的捉鬼师都被请来都不行，下人出主意说城东巷还有一个宋道长，虽说家中供奉的不是什么有名的灵官，也不常出门，但也给邻里街坊除过鬼怪，于是死马当活马医，给他请来了。

对此，宋春辰表示，废话，他不出名当然不是因为他没兢兢业业给官大人驱鬼干活，而是他不喜欢跟其他神仙一样老是下凡广结善缘、开设宫观，但是又不能什么事情也不干，只好每次借了别家灵官坐下捉鬼师的身份干活，钱挣够了、也活了几十年，就换个身份再来。

他此番化的人形，还没有大张旗鼓的到人家里干过几次。

自然也就不为人知了，不过没关系，眼下正是赚钱好机会。

“等等，”宋春辰打断：“那怪物见你这么多次，一次都没有伤你？”

“是，我每次一叫下人过来，那怪物就没了。”提起这事，颜文心也是心有余悸：“但我总怕那怪物迟早要来杀我的，宋道长，你可一定要保护我啊！”

“放心，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宋春辰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那颜文心脸色一怔。

不过这鬼怪真是存心捉弄颜文心不成，宋春辰抱臂细想，道：“那小妾现在何处，情况如何了？”

颜文心有些嗫嚅，他小妾众多，这个姿色才艺又不算最好，那小妾自被那怪物甩开之后便晕死过去，他就没再搭理，一连换了几个屋子睡觉，都被怪物吓的半死，自然无心关注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妾。

宋春辰看他迟疑，心下也知道恐怕颜文心并不在意那小妾的死活，只是道：“颜大人，现在那小妾是除你之外，唯一可能和那怪物近距离接触的人了，也是唯一被那怪物伤到的，我劝你最好还是看看她有没有得救，不然一个小妾都出问题了，你猜被那长毛鬼怪盯上的你，有没有得救？”

颜文心闻言，也顿时回过神来，忙叫下人把那小妾找到弄回来。

“不打紧，我们都一同去，去那长毛怪第一次出现的地方。”

颜文心明显不信任他，更不敢回那屋子，面上推脱，宋春辰只道：“现下皇城内的捉鬼时，颜大人都叫了吧，现下颜大人虽然不信我，但也没别的办法不是？”

颜文心被戳破了心思，心下一横，左右其他捉鬼师的计策也听了，便是半点办法也没有。只得紧跟在宋春辰身后一并去了那屋子。

路上。

“青山兄，你怎么看？”宋春辰有心问问，方才连青山跟着他一路听了这颜文心的解释。他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连青山侧身对他道：“不知，但那鬼物却只是多番出现恐吓他，却没有真正伤他，恐怕另有隐情。”

“也是，但那鬼怪既然专门吓他，也不可能什么都不为，且看之后吧。”

鬼怪多起于人怨，人有怨气，才有鬼怪诞生。

然而甫一推开房门，事情便不对了。

在前面打灯的仆人发抖道：“大人，她，她不见了。”

原本晕倒在这屋中的小妾，现在不见了。

身后的颜文心也开始发抖起来。

还好这次连青山表现的就比较正常了，只是疑惑道：“毫无痕迹，这里不仅鬼的气息没有，人的气息也没有。”

这话一说，那颜文心更是颤声道：“道长你别吓我。”

“怎么吓你了，放心，”宋春辰扭头冲颜文心一笑，一把抓住他往前一甩，喝道：“关门！”

连青山早在一开始便进到屋子里面，那仆人闻言就算心中害怕也赶紧把门关上了，生怕屋里没鬼，鬼倒从外面进来了。

“从现在起，给我坐好。”宋春辰把颜文心放到床上，扭头连续咬了指头，以血画出符咒拍到门上，又拿了几张黄符拍上去加固。

退身回到床边，他紧靠着连青山低声道：“人的气味你怎么闻到的？”

他是人，人自己是很难闻到什么所谓“人味”的，就算是已经飞升的人也不例外，鬼早就跑了，他看的出来，但人是什么时候跑的，气味又是什么时候散的，他分辨不出来。

连青山迟疑片刻，打算开口，但宋春辰突然道：“算了，我不问了。”

他方才也是一时脑热，别人不愿意说的话，就算了。

他扫视了一番这间屋子，应该是那小妾的屋子，红纱绿帐，对镜的地方妆奁齐全，确实是闺阁女子的住所，倒是没什么问题。

于是他回头对着大气不敢出的颜文心问道：“从现在起，问什么你如实回答，不然，那鬼来了我要是不知道怎么对付，咱们一群都死。”

当然是吓唬他的，不过目的达到就行。

颜文心忙点头，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富贵出身，一介贫民，全赖有一个成为贵妃的姐姐才能跟着鸡犬升天、坐享富贵，然而内里确实草包一个。

“你那小妾，是否来路不正。”

“正的，正的，她是清白女子，肯定不会是什么女鬼的！”

“我问的当然不是她正不正，是你得来的正不正，是不是你强抢来的。”宋春辰冷道。

一般富贵人家行事不端的多有，要是这人强抢民女，害的人家怨气大发，要做鬼杀他，那可是太正常不过了。

“这……”颜文心被问的迟疑，但看宋春辰神色坚定，于是也道：“道长，绝对没问题的，我和她是你情我愿的，她是被御史李大人送过来的，我对她很好的，绝对干不出来那种事情……”

“之前呢？之前有没有女子被你强抢？”

“没有。”这次颜文心倒回答坚定了，“我出身农家，也见了许多女子被当官的为非作歹给抢去……除了这个是李大人送来的，其他的那些都是主动找上我的。我绝对不会强逼别人的！”

嗯，那看来不是作威作福造的孽。宋春辰抱臂道：“好，我先算你不是。但就算你没有强抢民女，但恐怕小妾众多、行事不端，与这么多女子纠缠不休，劝你还是早点收心。”

这次颜文心不说话默认了，过了又小声问道：“道长，是我那小妾有问题吗？

“她是不是也不是人！是不是就是她和那些鬼怪勾引来害我！”说到这里，声音却陡然大起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已经沾染上了十足的恐怖和尖叫，眼睛瞪的快突出来，简直疯魔。

“不是！”宋春辰双手按住对方肩头，点了他哑穴，让他先闭嘴。

这颜文心便像被掐了脖子的公鸡说不出话了。

宋春辰好声好气说道：“不是你那小妾，她是因为你的疏忽受了无妄之灾，你先闭嘴。再说两句就要被鬼上身了。”说完就微笑看他。

见颜文心住嘴，他对着连青山道：“咱去其他地方看看？这地方我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嗯，鬼怪确实也不在此处，多留无益，可以之后再回来看。”末了他又补充道：“把这人带上吧。”

那颜文心生怕被扔在这儿，一个人撞上那鬼怪，连连点头。

“行。”他本来想让这颜文心待在这屋子里面，他画了阵法，便是厉鬼一类也进不来，保他不死。不过连青山也提醒他了，要是不带上他，他吓也能把自己吓死。

不过这里还是拿阵法护着比较好，他拖着颜文心出去，让那仆人指完剩下鬼怪出现的地方，就让他先回去，以免受无妄之灾。

那颜文心走倒是还能走，只是要紧紧拽着宋春辰的衣袖，不敢松手。

于是他就和连青山并肩行，身后被个颜文心给拽住，一起朝下个屋子去。

他瞧瞧胳膊，示意颜文心不要拉的太紧，不然照他这小碎步走的，天亮之前他们都不一定能到。

而半夜，既然适合撞鬼，当然也很适合捉鬼，因为往往这个时候鬼怪都会仗着阴气大盛出来作祟，而也就很适合宋春辰送它们轮回。

还未行至下一个屋子，他们倒先碰上了这院内人工挖成的湖。

宋春辰瞧了两眼，月光之下这方小湖倒明亮得很，水中种了精致的荷花，正值夏日，开的好看。

他随手投了颗石子试了试水的深浅，嗯，挺深。

手边被递上来一把剑，抬头一看，连青山又熟练的掏出了剑给他，示意道：“拿此剑试试水深，若水中有东西，自可杀了。”

“那多不好，”宋春辰笑了，但却从善如流接过来，有这种灵剑确实好。

他拿剑刺入水中，搅动一番

方才他看这湖精致，却总觉得有点阴冷，夏日本不该的。

如此搅动一番，他便看出来了。

画一般的湖，湖边花草繁密，是被精心打理过的，但这么漂亮的湖，没有游鱼，岂不是一方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