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知浪一上楼就撞见四处张望的林可，再一抬眼就是栏杆边正在扫码的一男一女。
男的，正是他在找的人，钟时。
女的，有点眼熟，是个Beta。
他心里切了声，他累死累活不辞辛苦爬上来找人，结果人正美滋滋地跟美女聊天。
大概见他绷着脸，林可警惕拦住他，“你干嘛？”
褚知浪越过她，随口敷衍，“我找钟时有事。”
“有事你也得排队啊，那人家正聊呢。”林可死死拉着他的外套袖子。
“松开！都同一个班的，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那是我发小，我肯定向着她！”
褚知浪啧了声，从她手里拽出那半截袖子，语气很不好，“AO授受不亲，你不要碰我！”
他说的非常坚定。
说完就仗着腿长的优势，几步甩开林可，走到钟时身边，直接伸手搭上肩，手腕一用力，半揽着人往后撤拉开距离。
面前个子小小的Beta女生友好冲他点头微笑，他拧了拧眉，瞥向钟时，语气带点不自知的质问，“聊什么呢？”
钟时还是那个冷冷淡淡的样子，没解释也没把那只手甩下去，只是说，“没什么。”
倒是涂瑶瑶瞧了他们好一会儿，明白自己该走了，“那到时候联系？”
“嗯。”
钟时点头。
她喊上林可离开，离得远些还能听见林可询问有没有要到联系方式，得知要到了后又是一阵惊呼。
那些咋咋呼呼的声音远去，褚知浪嘴上嘟囔一句，吵死了。
他转头，即使是昏暗的光下，男生也依旧白得晃眼。
“你同意加她好友了？”他沉声问。
“嗯。”
“你不是向来不加吗？”
钟时解释：“她有点事拜托我。”
能有什么事？褚知浪心说，同样是Beta，都找上门了，还能有什么事。
无非就是想交个朋友或者谈个恋爱，有什么可隐瞒的。
他像是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排外感，意识到这点让他整个人都有点不得劲，胸腔里的那颗心像被细小的针扎了下，迅速干瘪下去。
他摇了摇头，把那莫名其妙也理不清的想法甩到脑后。
联系方式而已，他又不是没被人要过，不必在意。
奶茶袋里一共四杯，还是温热的，钟时挑了杯递过去，“喝奶茶吗？”
“不喝。”
褚知浪立马拒绝：“这玩意儿太腻，大晚上喝这个容易睡不着。”
“还好。”
“涂瑶瑶给的谢礼，你不喝就带回去。”
钟时边说边插上吸管，奶茶还没入口便被人抢了过去，他说，“我给你带了饭，痧子他们带上去了，喝这个你待会儿饭都吃不下。”
说完，他拎起袋子将奶茶放回去，“他两一人两杯，刚好。”
钟时：“……”
天快黑了，两人下楼。路过食堂的时候，钟时进去买了两个水煮蛋，反手塞给褚知浪。
“？”
褚知浪：“干嘛？”
“消肿。”
下午那一拳红毛用了十足的力道，纵使褚知浪皮糙肉厚也肿了一小块，伤口他应该处理过，这会儿还有点泛红。
钟时借着月光瞧了眼，估摸着还是有点肿，心说这招也不算太晚。
赶上了个尾巴。
温热的温度在脸上试探滑动，滚圆的蛋壳接触到皮肤，有些痒。
褚知浪被卡住般，直愣愣盯着远处的路灯，直到眼睛受不了才听旁边人说，“自己拿着。”
“哦。”
他低头眨了好几下眼，深呼一口气接过。
短短几秒，温凉的气息在主人一离去就消散，仿佛刚刚的近在咫尺不存在，褚知浪握着那枚蛋在自己脸上滚了两下。
下过雨的操场湿漉漉的，走过都能沾上那股湿意，那感觉跟从冰箱里拿出冰块化去的湿冷不同，带点春天特有的柔和。
好像更有活力。
他追上去，喊道，“唉，你等等我。”
钟时回头，这人一如既往话多，给点好脸色就开始叭叭叭的，从食堂绕回宿舍的路不远，怕是得听他念叨一路。
就像回到刚认识的时候。
“你不是说回学校吗？好端端的怎么去体育馆？”褚知浪跟在他身边，没话找话。
“那地方又破又旧，连健身器材都没有……”
应付他钟时已经很有经验，直接打断，“去看你打架。”
果不其然，褚知浪顿了下，“唉，你从哪知道的？嘶，这事应该没有人泄密吧。”
“他们恐吓了不下十个学生，你觉得这事闹得还不大？”
晚自习的铃声早已响过，操场这会儿没人，只有雨后的风声和他们。钟时低头，地上两个影子晃动。
当初他为了找寻离开循环的方法，以林安一中为起点，几乎整个s市都找了一遍，体育馆跟乔阳那块儿自然摸遍了。
但很可惜，他没有找到出路，倒是撞见过好几回褚知浪打架，依稀记得他当时心情烦闷冲上去发泄了一番。
对手依旧是那几个五颜六色的中二少年，也就是那时候知道他们恐吓学生的事，和那条所谓的江湖规矩。
“也是，短短一个月十多个人，再怎样都会有点风声。”褚知浪点头，伸手搭到人肩上又说，“唉，你说那红毛要卷子到底干嘛？真学习？”
“我估摸着不太像，他把我们年级前十的卷子都买走了，比起学习，我更相信是在研究我们学校的高考黄金选手。”
“嘶，不过，就他那儿三百分不到的成绩，能研究明白吗？……你说有没有可能，卷子到手后，他再倒卖一手，翻倍挣钱？”
钟时瞥了眼他放到肩上的手：“你以为谁都是你？什么都不学？”
“……”
“唉，不是，这就没得聊了，”他轻拍几下肩膀，安抚道，“咱俩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知根知底的，你那攻击性对外就差不多了，没必要对我，真的。”
“谁是蚂蚱？”钟时回头，挑眉反问。
大概为了表示强烈的同伙意愿，这人边说还不满足，将脑袋凑过来，钟时这一回头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拉近不少。
漆黑的凤眸印着光，似乎对他的表述不太满意，但眸中却没太多的不满。
褚知浪猜，他大概就是随口一说。
“……啧，”褚知浪直起身，微微拉开距离，“我，我是蚂蚱，行了吧。”
“你说你，都这时候了还要计较这个，真是……”
“嗯？”
“认真负责。”
过了会儿，他又说，“不对啊，我怎么觉着，一聊到我的学习，你就来劲？”
钟时坦然承认：“嗯。”
褚知浪深深叹气，劝解道，“哎呀，那多累啊，成天一刻都不得放松，满脑子公式方程式，你也歇歇，年纪轻轻的，用脑过度容易秃头。”
“不用顾忌我妈，我妈那个人，我了解，她就是说说而已，不会当真的。”
“你要相信我，这么多年，我对我妈这个人还不了解吗……”
钟时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跟褚母的聊天给他看。
最新一条是出差前发过来的，叮嘱钟时照看一下儿子成绩。
熟悉的一幕成功让褚知浪噤声，待看清上面的字后他缓缓松口气，还好不是直接勒令让他考六百分，不然以钟时的认真程度，一定会把他往死里逼。
“这就是她出发前随口说的，你看她这后来不都没问过了吗，咱就当没看过，不知道，昂。”
他抱着手机刚说完，却见钟时斜了他一眼，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下，置顶的第二个聊天框是个五人群聊，点开就看到褚母在群里问钟时，他儿子这二百五的成绩还有没有救。
褚知浪：“……”
他震惊不可思议：“你，你爸妈，我爸妈，你们背着我有一个群？”
在他几乎是控诉的目光下，钟时言简意赅，“用来钓鱼的。”
不是你想的那个家族群。
他微信置顶一共就两个，一个是跟父母的三人小群，另一个就是那个五人群。
这个群最开始建来确实是用来分享钓鱼成果的，钟爸爸和褚父短短半个月已经建立了深厚的钓鱼友谊，有时候钟妈妈跟褚母也会陪同一起，干脆建了个四人群。
双方都是家长，聊着聊着不可避免说到成绩，说到教育方法。钟妈妈从小到大的教育方式都是放养，也说不太出来，干脆把自家儿子拉进群，这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群里多数是照片和表情包，褚母跟钟妈妈热爱火柴人抽象表情包，褚父跟钟爸爸晒的大多都是鱼，而钟时很少在群里说话。
只有提到他的时候才会冒个泡。
褚知浪翻了两下，将手机递回去，用一种认真沉稳的语气说，“把我拉进去。”
“？”
钟时不理解，试图劝解，“用来钓鱼的群，你进来干嘛？”
褚知浪不管：“那你都在，多我一个怎么了！”
他在这个家里是什么很多余的人么？
微微闪动的路灯下，两人不知不觉聊了一路。等钟时再从寝室出来，晚自习的铃声刚响，两个半小时已经是他们三儿学习的极限。
知识灌进大脑，褚知浪只觉得头昏脑涨，将人送出寝室后，到头就睡。
第二天早上才看到褚母深更半夜发来的调侃。
褚母：哟，鱼儿上钩了。
褚母：感情进展不错呀，能让时时拉你进群。
不知浪：…连女士放弃吧，不会有进展的。
他发完啧了句，他妈还是那么爱牵红线。他点开那个群聊，钟妈妈刚发了一张早餐图，盘子里堆满了形状好看的卷饼，两端微微有点焦黄，应当是自己做的。
照片里还露出半截手，是钟时的。
褚母显然很喜欢钟妈妈的手艺，上线先一顿夸夸，再回头理自家儿子。
褚母：愿者上钩。
褚母：你现在敢退家族群，我就停卡【微笑】。
不知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