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遮蔽了月光,整个津岛家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突如其来的火光撕裂了黑暗,烈焰从宅邸的一角迅速蔓延,吞噬了木质结构的廊柱与墙壁。浓烟滚滚,热浪翻腾,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气味。
夜风裹挟着灰烬掠过山岗,将少女耳侧鬓发吹起。她俯瞰着燃烧的津岛宅邸,心跳剧烈地加快,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火焰如同饥饿的野兽,正贪婪地啃噬着百年老宅的梁柱,木料坍塌的噼啪声混着瓦片碎裂的脆响,在寂静的深夜格外清晰。
焦灼的空气扭曲了视线,那些雕花窗棂正在烈焰中蜷曲变形,仿佛无数挣扎的手臂。指尖掐进掌心的刺痛让她清醒,火舌正沿着回廊的灯笼串烧向后院。
“阿治……”她低声呢喃,声音几乎被风吞没。
风突然转向,掀开一角燃烧的屏风。荧瞳孔骤缩,背上风之翼骤然展开,羽翼割裂空气的嗡鸣混着燃烧的爆裂声。当她落在高树上的瞬间,后宅的厢房轰然倒塌,飞溅的火星点燃了树上残留的雨水。
荧的眸子猛地一亮。
在□□还未烧灼的苹果树上,树枝上系着的红绳正在热浪中飘摇。
荧心中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再次看向被火焰吞噬的宅邸时,眼底的情绪瞬间褪去,化作一片漠然的冷金色。
她抬起手,眼底闪过一丝紫芒,一把形如鸦羽的紫色弓箭出现在手中。
她缓缓拉弓,紫色的雷光凝结在箭矢尖端,由一点点的微光逐渐变大,直至弓弦渐成满月状。
松手,雷光凝聚的箭矢嗖地飞入火中,雷火接触,产生剧烈的超载反应。。
轰!
火光炸上天空,原本站在树上的少女早已披上了黑衣,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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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荧晃了晃脑袋,发侧夹着的百合发卡的金属花瓣轻触耳尖。
"当然没有问题。"抬起眼时,鎏金眼眸里浮动着某种危险的光晕,“我要去东京。”
“东京?”禅院直毘人端坐在主位上,他的目光掠过少女冷静的眸子,最终停留在她发间闪烁的纯白花瓣上,“禅院家的人,大部分都选择去京都。”
荧只是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她轻轻吹气,看着水面倒影中自己逐渐模糊的面容:"是吗?"
“但是,东京有六眼——五条悟。”
荧放下茶杯,抬起眼,直视着对方。
“难道不是你们希望我去东京那里吗?”她的嘴角微微扬起,眼里依旧是一片漠然冰冷的鎏金琥珀,“成为你们与五条家联姻的棋子。”
禅院直毘人的笑容微微一顿,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你很聪明,荧。”禅院直毘人倾身向前,袈裟纹的阴影笼罩住整张茶几,“那么你应该明白,失去了津岛家族后,什么才是最能体现你的价值的选择。”
荧只是在心里发出一声冷笑,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六眼‘的确很有价值。”她微笑着说,“我会盯着他的。”
禅院直毘人大笑一声:“你的确是个聪明的孩子,我同意了,一周后你就去东京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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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釜发出细微的嗡鸣,蒸汽氤氲成雾。荧的睫毛沾染着水珠,在眼睑投下颤动的阴影。她将茶碗顺时针转了两轮才缓缓放下,青瓷与竹案相碰时清脆的声响,在凝滞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
荧将白皇后轻轻拿起,窗外樱花飘落。另一只手指腹抚摸过百合花的冰冷边缘,鎏金色的深潭没入阴影。
棋子排列成阵,唯独天元之位空悬。
"棋子也需要选择落在哪片棋盘上。"她忽然伸手拨动棋局,轻声低语"毕竟——"百合发卡的边缘在阳光下折射出金属的冷光,“被吃掉的棋子可就没有价值了。”
"你果然在这里。"甚尔推开窗,目光扫过摆在茶几上的棋盘,荧只是笑着睨了他一眼,唇边的弧度柔软而浅淡,“甚尔叔叔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潜入进来,不怕被发现?”
伏黑甚尔只是扯了扯嘴角冷笑:“你太高看那帮眼睛顶到天的废物们了。”
他垂目望着姿态端庄优雅的少女,眼底似有一丝微弱的情绪波动:“津岛家灾变的原因我没有兴趣了解,我只想问你一件事,荧。”
"津岛修治真的死了?"
荧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瞳孔映着棋盘上跃动的光:"甚尔叔叔应该问——"她忽然轻笑,另一枚棋子已在指间转了半圈,“谁才会是真正的棋手。”
黑色的皇后重重地砸在天元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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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滨的港口在晨曦下泛着微光,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海风的气息。他躺在冰冷的河水边缘,意识混沌,身体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你还活着吗?”耳侧隐约有声音传来。
少年勉强睁开眼睛,视线模糊间,看到一个身着白大褂的男人正低头注视着他。紫红色的眼睛里看似关怀,实则是一种近乎审视的冷漠,像是在观察溺水的猫崽。
“你的身体状况很不好。”男人微笑着说,“我姑且也是一个医生,我的诊所就在附近,要和我一起走吗?”
他伸出手,腕间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混着铁锈气息
少年望着那只手,瞳孔缓慢地聚焦。在这短短又漫长的沉默里,他重新闭上了眼。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重新睁开眼时,眼底依旧恹恹的没什么光:“随意吧。”
他从水中站起身,湿透的衣服裹在他的身上,宛如一只被束缚的茧。黑发上一缕缕水珠往下落,沿着俊秀的脸庞侧线,没入领口。
这副摸样倒是显得他尤为的怜弱乖巧。
男人微微挑眉,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但并未多问: “那么,你叫什么?”
“询问别人前不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吗?”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森鸥外,一名私人诊所的医生。”
森鸥外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少年:“你呢?”
那个名字,将埋葬在烈火与泥土中,再也不见天日。
远处渡轮的汽笛声撕开晨雾,惊飞了栖息在电线杆上的寒鸦。森鸥外注意到少年抓住衣角的手指关节泛白,眸子微微眯起,像是避开了过于刺目的阳光。
下一秒,少年已经难以自制地笑了起来。
“我叫太宰。”少年收起笑容,鸢眼深深地注视着男人的面容,宛若燃尽后泯灭成灰的余夜,“太宰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