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等到提姆和Cloud终于结束了麻烦的通知联络工作,走到分配给他们的406号寝室时,见到的却是那对银发的兄弟早早回到了寝室,甚至已经将私人物品整理得七七八八。
属于成年者的那振长的醒目的太刀(还是该分为野太刀?)已经消失,萨菲罗斯本人更是坐在了相较于对方的身高有些狭窄的床铺上,尽管视觉效果上来看,是相当的局促,但男人眉眼中的那份温和的笑意却冲淡了这一点。
Sephy本人正忙前忙后将行礼里打包好的各类衣服放入学生衣柜中,甚至在注意到Cloud后主动伸手邀请对方自己的来到房间里聊天:“Cloud,你们还没休息啊,那正好离睡前还有一点时间,要不要过来听我把欠你的解释补上?”
Cloud被喊住显然一愣,毕竟现在的时间确实不早,索性递了个眼神给提姆询问对方要不要参与进来。提姆的表情看起来显然也相当挣扎,毕竟这对兄弟身上的疑点并不在少数,可刚刚被塞了满嘴的工作让他无暇它顾。
犹豫再三后,提姆忍痛拒绝了亲临现场听他们讲故事的机会,转而寄希望于Cloud的文学功底过硬且记忆力优秀,不过以防万一,他并没有回收之前贴在Cloud袖口处的窃听器。
“你总要给我点时间,让我把东西收拾一下吧?别忘了你刚给我塞了一堆需要填写的报告。”提姆在拒绝Cloud后,看着对方揉着后颈走向了对面的寝室,口中咕咕哝哝的抱怨同时在窃听器和耳朵里响起,“我记得你今天早上才和对方见面,你最好是已经编好了瞎话来糊弄我,毕竟现在距离你跟你‘哥哥’约好的休息时间也没多久了不是吗?”
Sephy叹了口气,不顾形象地叠到一半的衬衫随手甩进衣柜,转身盘腿坐在了床沿。银发少年抓了抓自己翘起的发尾,表情难得有些纠结,像是在努力做着心理建设,想要吐出口的话语打了几个转后,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然而,在Sephy刚刚做好心理准备,打算开口的时候,反倒被年长的那位打断,那双蛇一样的竖瞳越过Cloud的肩膀,紧盯着对门的提姆,向着自己的兄弟发问:“我们的事情,说给其他人听没关系吗?”
“Cloud又不是其他人,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机密,合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早晚要把这件事公布出去的。”
Sephy显然没有意识到萨菲罗斯所指的对象究竟为何,耸耸肩选择维护他自己对Cloud的信任,在说到“保护”的部分时眼睛亮的可爱。
“与其让那些新闻部的成员和小报记者们胡乱推测,不如满足他和他朋友的好奇心,到时候把解释说明的工作全推给Cloud,到时候就可以用可控的流言来打败那些谣言,最大限度地保护你了。”
萨菲罗斯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翻动着手中的平板,屏幕上冷光映照着他低垂的睫毛,像是被雨水打湿的蝶翼,脆弱而苍白。
摘去防割手套的指尖停在一份几乎标满了【最高机密】的、属于【Sephiroth】的学生档案,某些属于他的、负面的记忆如海潮般涌上,那些鲜红的标记正在无声地碾碎他仅存的、微薄的希冀,以至于在失控中Sephy的平板被他捏碎了一个小角,留下了丑陋的破碎痕迹。
Sephy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自顾自地继续说着,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发泄的倾诉欲:
“说实话我是真的被吓了一跳,早上一开门的时候就看到被人塞进旅行箱里送来的他,上面还放了一张很漂亮的贺卡,说是‘祝我们生日快乐’什么的……但是天知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生日到底是哪天!”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跟我的关系——但在神罗内部的档案里我明明就是孤儿才对,突然就冒出来了这么大的一个‘哥哥’什么的……我连该把他藏在哪里都不知道,我的一切对于神罗来说都是几乎透明的。”
一直以来都表现得相当强势且游刃有余的学生会副会长,难得卸了气,露出了几分无力来。
“而且,Cloud,他就是我梦里见过的那个人——那个强大、美丽,却又满身痛苦的‘英雄’。我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近乎绝望的悲伤,几乎要把我淹没了。”Sephy身体因为不安而逐渐蜷缩,手指更是完全放弃了形象一般插入自己的短发胡乱抓挠,发丝被揉得凌乱翘起,像是某种受惊小动物炸开的绒毛。
“可即便如此……我也没办法丢下他不管。”
他的叙述仍在继续,像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不管不顾地向唯一信任的人倾倒着那些无处安放的情绪。
“你也看到了他有多大只,可被送来的时候就装在了那么大点的一个行李箱里。”少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比量了一个高度后,转而蹂躏身下铺好的床单,“那个箱子甚至连二十寸都没有,那头漂亮的长发几乎盖住了他的整个身体,呼吸轻浅的几乎不存在一样,我差点以为他……是个死人。”
萨菲罗斯的视线从平板上抬起,竖瞳在昏暗的室内泛着冷光。他低声说了句什么,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奇迹般地让Sephy停下了近乎崩溃的絮语。
“去洗把脸,或者干脆洗个澡吧。” 男人的声音平静得近乎温柔,手指轻轻拂过少年的后颈按摩,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猫,“你很累了,放松一下再来给你的朋友讲故事也来得及。”
Sephy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拖着脚步走进了浴室。门关上的瞬间,水声响起,像是某种刻意制造的屏障,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萨菲罗斯转向克劳德时的动作很轻,却带着某种不容拒绝的压迫感,像是猛兽在猎物面前优雅地踱步。
“那孩子很信任你,”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克劳德的指尖在PHS屏幕上打滑,敲出一长串毫无意义的乱码,“所以他才愿意和你说这么多。”
克劳德手忙脚乱地删除那些字符,刚想辩解,却见萨菲罗斯的手指已经轻轻一勾——PHS像变魔术一般从他掌心消失,下一秒便落入了银发男人的手中。
更糟的是,男人的另一只手从袖口摘下了什么东西——是那枚提姆塞进去的窃听器,Cloud的表情显然意味着他对这个东西的存在并不知情,这份隐瞒让男人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
“但我不信任你们。” 萨菲罗斯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礼貌的笑意,可那双竖瞳里却没有任何温度,“所以,情报放送只能到这里了,哥谭人。”
他的指尖微微用力——
咔嚓。
窃听器在他的指间碎成两半,电子元件迸出细小的火花,又很快熄灭。
在离开了Sephy视线后,属于“萨菲罗斯”身上的那些微妙的异质感被彻底放开,但与Cloud压低声音说话时却又带着明显的温柔:“不必辩解,你应该对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有了属于自己的猜测才是。既然你与‘Sephiroth’之间的关系亲密,自然可以看得出我对你并非完全信任。”
那双泛着冷光的竖瞳转向浴室方向,男人刻意压低的声音几乎融入流水声中:“在来到这里前,我刚埋葬了唯二的两位挚友。”平板上那道蛛网般的裂痕在他指尖下延伸,回忆那些刚刚抽身的过往让那裂缝逐渐扩大蔓延。
“然后接到上级派发的任务,要带着故友的弟子前去执行一个近乎胡闹的任务,并且互相评测彼此的稳定性。虽然他们并未直说,但我很清楚,一旦那孩子出现了一点点想要追随他们叛离神罗的意愿,那么我就会成为那柄处决他的刀刃。只是稍微打了个盹的功夫,再睁眼就已经被层层封锁困在那孩子面前的行李箱里了。”
萨菲罗斯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怕惊扰了浴室里流淌的水声,看向磨砂玻璃时的竖瞳微微涣散,像是再看着某些更遥远、也更痛苦的过去。
“一开始我以为是敌方精心策划的袭击、或者是负责人给我准备的新一轮性能测试,毕竟此前并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男人偏头听着里面的水声轻笑,银发与光影所组成的构图遮掩住了他的大半表情,可那笑声中所蕴含的苍凉却不能作伪。
“但当我看到那个孩子的眼睛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他从来不是什么陷阱,而是一个奇迹。那双纯粹的、绝非实验室出身的‘我’所能拥有的纯净双眼中,已经带着对我的崇拜和憧憬,像一颗转瞬即逝的流星一样落进了我的怀里,其中的担忧更是毫不掩饰地满溢了出来。”
萨菲罗斯的嘴唇微张,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手中的PHS中属于Cloud高中的群聊仍在不断刷屏,里面一条条纯粹的关心和兴奋的讨论让他感到有些无措。犹豫再三后,出于对于他人隐私的尊重,萨菲罗斯还是将PHS锁屏后还给了Cloud。
Cloud那好用的小鸟脑袋渐渐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却又有些难以置信,只能小心翼翼地接过对方递归的PHS,以一个简单的询问试图确认他们的关系:“所以……你和他之间的关系其实是——”
那双得知了隐秘后兴奋的天蓝色双眼却并未得到男人的正面回应,反倒是属于男人的苍白食指抵住了Cloud的唇瓣,俨然是一个代表“噤声”的动作。
此刻,萨菲罗斯身上在回忆起过去时,身上所萦绕着的浅淡的脆弱与无力逐渐消失,无声地变回了那个强大而温和、纵容又强势的兄长——或者说,Sephy所憧憬的“英雄”姿态。
那双翠绿色竖瞳的落点随着浴室中渐渐减少的水声逐渐转移,从那张薄唇中低声吐出的话语却郑重地近乎于誓言:“因为那个孩子认为‘萨菲罗斯’是他(Sephiroth)的英雄,所以我(萨菲罗斯)决不会辜负这份期望——毕竟,他(Sephiroth)同样是我曾经无数次渴望过的、作为普通人存在的姿态。”